“听说今天是你的成人式,还没有恭喜你成年。真是抱歉。”女子毫无芥蒂地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听见这可以将人气炸的道歉,陆颖脸上居然连一点生气的表qíng都没有,她只是这么好像在看一样东西一样看着她,然后向她走近。
一边代宗灵和林旭看清陆颖状况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头发衣衫凌乱磨损不说,脸上和手上都是严重的擦伤,眼角和嘴角渗着皮肤撕裂时流出的血丝,而手指……那手指上满是血污,根本看不出伤到什么程度。
“敏之——”不知道有几人在发出惊呼,从两位副山长身后被武师牢牢保护的学子群中。
陆颖完全没有听见有人唤她,她只是慢慢走到陌生女子面前,又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陌生女子终于收起了皮笑ròu不笑的笑容,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陆颖终于开了口,尽管嘶哑,但还是能发出声音:“带话给赵昱。”
女子听见陆颖直呼自家殿下的名讳,皱了下眉头,但看见少女的目光,她还是决定听完她的话。
“若我的老师有丝毫损伤,不管是谁做的,一并算在康王府身上。”陆颖的声音平稳到极点,好像刚刚一场惨烈的挣扎只是在做戏给人看。
她继续说:“此仇此恨。”
她说:“不共戴天。”
☆、053
阿雅往汤里扔一只长腿蜘蛛。
沈jú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破碎的趋势。
阿雅往汤里扔了一只一指宽的蜈蚣。
沈jú又退了一步,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阿雅往汤里扔了一只蝎子。
这次连窦自华也开始头皮发麻:“阿雅,你这个什么汤真的要给敏之喝?”
阿雅望着她,认真点点头,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沈jú忙问窦自华:“他这什么意思?”
窦自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他说这个汤,很好。”
沈jú无语,心道,你确定他不是想趁敏之现在qíng绪低落的时候整她吗?
沈jú看着陆颖如同木偶一样在谪阳的伺候下喝下那碗让人毛骨悚然的汤,居然还是什么表qíng都没有,不由得想,她到底有没有看到汤底是什么啊?
许璞解开陆颖手指上的纱布,小心的涂上药膏,然后换上新的纱布缠上。
谢岚看着陆颖低垂的眼睛,担心道:“敏之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啊?”
几人皱了皱没眉头,没有人说话:那要看她什么时候从山长被带走的yīn影里走出来了。
此时距离李凤亭被康王府带走已经有七天。
虽然一切还是按照平常的规矩运转着,但是一股难以抑制的不安在整个书院里弥漫着。课堂里虽然还是那些夫子,讲的还是一样的书本,然而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灰。
笑声少了很多。
花山书院的山长被人绑走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让许多把花山书院当成自己最后一道保护屏的学子整日惴惴不安。朝局已经够乱了,如果花山书院也不能幸免,那么她们将何去何去何从?
“老师走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吧。”谪阳在她耳边轻轻道。
陆颖手指微微一动。
“为你自己伤心的时间已经够了,出去看看吧,看看现在的花山学子都在说什么,都在做什么?”谪阳说完这些话,将药碗收起来,走了出去。
室内空留陆颖一人。
陆颖站在山长的院子里,默默的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花、糙、树、石凳,房屋,天空……湛蓝的天空,没有云,只有那种纯得让人心醉的蓝。
是花山最常见的天空。
一切都还和七天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除了人。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脑子里想象着老师站在院子看天的样子,忽然开口很小声的说:“老师是自己走的。”
她的嗓子虽然用书院最好的药恢复,目前也只能发出这种声音,否则就会变得十分沙哑。
“如果老师坚持不愿意走,谁也勉qiáng不了她……”
“虽然老师希望更喜欢留在书院里,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不知道这为什么?”
“也许康王手上有老师不得不去的把柄……”
“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赵昱应该不会伤害老师,至少在目前是这样。如果她的目标是除掉老师的话,只要派一个高手潜入暗杀就好。而不是派来这么多人,qiáng行绑人。搞得全院的人都看见。而且即便我杀了她两名士兵,却也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学子。”
“如果不是最后我动了手,她的行为倒更像是qiáng请老师出山。”
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就好像院子里有那么一个人正在无比耐心听她说话一样,而实际上,她的对面只有空dàngdàng的院子,和呼呼呼chuī过的风。
陆颖说得极快,就好像这些话她已经在脑子里转了很久,早就想一吐为快。
“但是我不会放过她的。”
她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然后再也没有留恋的看一眼院子,转身走了出去。
“敏之,你全好了吗?”葛老最先发现站在门口的陆颖,惊喜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她。
代宗灵看着陆颖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放弃了。
林旭也关心的说:“不舒服就不要逞qiáng。你几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王恕还是保持了一惯的寡言少语,只是把目光落在陆颖身上。
倒是宋西文回归正题:“你过来有什么事qíng吗?”
陆颖刚刚能够下chuáng就跑到文事房,显然不可能只是来逛逛。
陆颖嗯了一声:“我有几件事qíng,要拜托几位师长。”
林旭叹了一口气:“敏之,你说吧,如果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为你办到。”陆颖是李凤亭的得意弟子,如今她不见了,陆颖想要找寻老师的下落是自然的事qíng。
陆颖望了林旭一眼,并没有说任何感激的话,只是走到以往老师常坐的首位,手按在椅子背上,轻轻的摩挲。
她转过身,站在椅子边,这几日的明显消瘦下去的肩膀和脸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些弱不胜衣的感觉,那是那双眼睛——当陆颖抬起眼睛,用淡淡的目光缓缓从左扫到右,这五位书院里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都觉得心里一紧,觉得陆颖里子有什么东西变了,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不知道,但是却让五人对着她的目光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凌厉,使她们下意识会提起全副jīng神来专注这个少女的话。
“一共是五件事qíng。”
“第一件,书院目前人心动dàng,我们务必要把安抚人心作为首要的事qíng。”
“第二件,目前的书院的对外防御章程已经不足够保护花山。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更安全更qiáng大的花山书院。”
“第三件,从即日起,书院所有力量严格监视京城动态,尤其是东宫和康王府。”
“第四件,查明康王带走老师的原因,但此时务必暗中进行。”
陆颖一件一件不急不忙的jiāo代,甚至每说一件事qíng,都要稍稍停顿一下,不知道是给其他人世间消化她的话,还是将座下每个人的表qíng的细微反应都观察在眼底,并最快的分析出她们心里想的什么,以便调整自己下面的用词和口吻。
而在座五人忽然就发觉了,这种熟悉感觉是什么了,这是李凤亭的感觉。李凤亭在极度不慡的时候,就是用这种口吻说话,用这样的眼光看人,qiáng制众人按照她的最终决定办事。
然而又不尽相同,因为李凤亭之所以能自然而然用这种目光看人,归功于她十几年来不断的积累,归功于她为花山曾经做出种种贡献,这种无人可以超越的功绩是她能够掌控书院及书院里众多人物的筹码和自信的来源。
然而陆颖这种目光是来源于怎么样的自信,她凭什么就潜意识认为座下五个辈份都是她师长的人会听她的?
但是五人却清楚明白的感觉到这种自信,告诉她们,暗示她们,她是有资格凌驾于众人之上的。
这种暗示,甚至极为可笑的不带一丝傲慢和轻慢,只是彰显着一个事实。
“最后一件,”陆颖顿了一顿,继续说,“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接任书院山长一职。”
此言一出,室内的空气一凉,五人的目光都骤然有了些变化,只是其中包含的意味并不一样。
林旭皱了皱眉,虽然从很多方面看,陆颖都是接任书院山长的上佳人选。但是这个话由她自己说出口,似乎不太妥当,也太早了,让人感觉她的勃勃野心,容易引起他人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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