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奉命来取我们xing命的?”
“在下是特地来杀云王殿下的。”
他们都称无极作云王。云王,应是世袭罔替的封爵。无极的身世被献辰帝和了时国师承认的同时便继承了云王之位。
云王……他们似乎注定要和宫廷牵连不断。
“阁下不是江湖人么?”
“虽是江湖人,却也有些野心,所以便暗中替朝廷办些事qíng。”
他倒不说是雄心,实在得很。洛自醉不禁笑了:“你很期待能与无极比试吧,不然便不会想等他醒来再动手了。”
褐袍人凝望着他,悠悠道:“若是病前的四公子,在下是无论如何也想要一战的。”
“……让阁下见笑了。”
“哪里,云王殿下不是被四公子教得青出于蓝胜于蓝么?”
洛自醉只是轻笑了笑,没有再答话。事实正好相反,他的武功都是洛无极教的。而洛无极的修为,大半靠他自己的领悟。
将近入夜,洛无极也没有醒来。
褐袍人留下“半个月之后一战”的战书后,轻飘飘地走了。
大约因他张狂地散发着高手的气势的缘故,整日也没有人再寻到这里。
洛自醉不敢拖延,背起洛无极继续东行,直到崖壁渐低,他才提气上岸,进入密林之中。
洛无极醒来的第一眼,就见洛自醉正背对着他啃山果。
他不禁放下心来,浑身疼痛较之刚有意识时也轻了许多。
不过,他也明白,这“放心”之中,远不止见他安全一种意味。
他没有舍下他……前种不安才平息,新的的不安却又悄悄升起——这人什么时候会不堪忍受xing命之忧而舍弃他?
对他而言,xing命比他重要。这他早便很清楚了,却没料到,终有一日,他在他身边会威胁他的安全。
他什么时候会做出选择?
还是已经做出选择,却因百年之约而无法实现?
正在他思绪万千时,洛自醉回过头,笑问:“醒了?”
“你的伤呢?”洛无极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把脉。他记得洛自醉中了毒,一直没有机会问他是否解了。
“毒已经解了,伤也都是些皮ròu伤,倒是你的肩头——”
“无妨,药都是疗伤的绝品,很快便能愈合。”洛无极松了口气,坐起来。环顾四周,树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四周昏暗无比。
“这是何处?”
“……只有你记过地图。”
洛无极微微笑了,的确,当初只他看过平舆附近的详尽地势图。
“不过,应该是在献辰。”洛自醉道。他绕来绕去,实在不愿出这片适合藏身的林子,所以一连两天都待在原处。所幸这两日没有人来附近搜索。
“捕风阵正在缩小。”阵内能够感应到阵势的变化,洛无极拧起眉头,“速度虽然不快,他们要搜到此处,也不过三五日罢了。”
“是么,招来全献辰的暗行使追捕我们,倒像狩猎。”洛自醉哼声道。
被人当成猎物,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洛无极温柔地望着他,浅浅地弯起嘴角:“不管如何,总归是出了宫,自由了。”
洛自醉扬起眉,将一堆山果塞进他掌中:“这算自由么?摆脱他们才是真正自由了。”梦想中的游山玩水、悠哉游哉可不是这样的逃亡生活。而且,他根本没有野外生活的经验,这两天可谓是吃足了苦头。当然,也长了不少见识。
“那可能要等到他死了。”那位皇舅父并不是会放弃的人,他很清楚。
“就算他死了,他的接任者也不会放过我们罢。”
洛无极想到献辰帝身边的小皇子。会笑得那样无暇的孩子,只要利益不冲突,应该不会对他们怎样。但是,献辰皇室并非只有他一个继承者,而且——
“说起来,这些暗行使和侍卫的武功路数与那些死士、刺客并不相象。”
果然还有什么玄机吗?还有更多敌人?
“或许,那些是献辰帝暗里培养的‘隐使’,以免被人认出。”
或许?……或许还有更多虎视眈眈要取他们xing命的人。洛无极没有否认洛自醉的猜测。他不想令爱人更加紧张,更不想让他开始权衡他与xing命孰轻孰重。他明白,一旦他权衡起来,他必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他太了解他了。
若能相伴一天,就再相伴一天。直到他不忍再看他痛苦不堪,直到他能放开他的时候。
这也算是他的自私罢。
洛自醉完全没有注意到洛无极内心的挣扎,几日来的经历已使他疲惫之极。
解开目前困境的方法,暂时没有。亦或有,但他不愿细想。
从彼世到此世……自由于他,难道真的只能是奢望么?
35、各奔东西(中卷末章)
紧急例会结束三个月后,例会期间帝皇们颁布的旨意在民间掀起的猜测热cháo也渐渐趋于平息。诸如池阳栖风君失宠离宫、献辰云王出世等话题,人们也都不再提起。平舆重归真正的宁静之中。
六月下旬的正午,天气闷热难当。
阳光烘烤着大地,如同巨大的蒸笼。商道、驿道上几乎不见人影。
在献辰与昊光jiāo界附近的山中小道边,一家茶铺热闹非凡,客人往来不绝。
商旅、江湖人士毫无隔隙,大口饮酒,大口吃ròu,谈笑风声。
与周围肆意的笑闹声相较,最角落的案几旁显得极为安静,仿佛与世隔绝。
客人很多,一张案几边挤着六七个人,有些还未找到地方坐下。但,无人往那张案几去,就连走过那案几边,众人都格外小心翼翼。
其实,那张案几边也没坐着凶神恶煞,只是两个衣衫破旧、尘沙覆面的人在静静地吃面罢了。他们周遭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甚至没什么特别之处,不知为何,却令人觉得不能招惹。
又一批新客到了,风尘仆仆,一面找地方坐下,一面与旁边好奇的人寒暄起来。
“各位是献辰人吧,打哪儿来?”
“池阳禹州。”
“是做生意么?”
“是,不过,这次回乡并非为了生意上的事。”
“噢……最近看见许多献辰人行色匆匆回乡呢。”
“兄台有所不知,我们都是回国奔国丧。”
“国……丧?”
茶铺中突然一片寂静,似乎众人都在仔细理解品味这则惊天的消息。
有人cha口道:“什么国丧?例会时,那位陛下不是还好好的么?”
“皇上倏患bào病,前两日驾崩了,举国行四十九日国葬礼。”
“恶疾来得快……真意想不到。”
“哼,依我看,是天怒人怨得的报应。”
“嘘……小兄弟,这话可说不得,听说暗行使也都纷纷奔丧回京……这里人这么多,保不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角落,又慌忙移开。
那两人却只对视一眼,并未言语。不多时,他们便起身结帐,缓步走出了茶铺。
离茶铺一段距离后,二人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了,蹲身清洗着脸。
“无极,这几日追杀我们的人确实少了很多,难道他真死了?”三个月前的希望居然成了事实,一时令人难以置信。这个消息也难辨真假。
洛无极擦了脸上的水,站起来:“国丧之时,在外的百姓必须归国奔丧。那些人确是普通百姓,应当不会有错。”
“捕风阵还在么?”
“捕风阵的阵眼不是他,他死了,阵形依然运行如故。”
“究竟是真是假?我仍觉着太过巧合了。”洛自醉并不觉得献辰帝会bào病身亡。他活得相当自我,随心所yù,这种惬意生活的人怎会说死就死?虽然斩尽血族出而为帝,但他处理朝政也相当明智,并且不近美色。灵力高qiáng、功力深厚、生活规律,这样的人怎可能突然得病死亡?
“去趟平舆便知真假了。”
“去平舆?”无异于自投罗网。只要接近平舆镇,暗中蛰伏,布下天罗地网的献辰暗行使和侍卫便会发现他们。被数千人围追堵截的经历,一次便已经足够了。
眼见洛自醉的脸色黯下来,洛无极笑道:“只需远远看东之宫是否挂了灵幔灵幡便可。”
“……难不成你还想过要入镇?”
“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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