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盯得很紧,却仍然没有找出她的破绽。而她确实已经下手了。”
“她能瞒著四位国师,自然能骗过所有人。你不必勉qiáng。”
“二哥,若提早开战,献辰将会如何?”
“你应当设想过罢。而且,此战无关仪式结果。”
洛自醉笑了笑,转身斟了一杯茶递过去:“二哥何时回池阳?”
“过几日便回。”洛自持啜一口茶,道,“爹娘惦记著你,所以吩咐我过来而已。”
“过些日子我和无极一同回府。”
闻言,洛自持垂下眼,微微笑起来。得见这无比难得的笑容,洛自醉不禁也展开笑颜。
“既然已经磨好墨了,就托二哥带两份礼给羽芙和小劼罢。”
翌日一早,三国皇室便都回了行宫。
洛自醉回到寝殿,便见临和陌在院子里玩耍。高兴之余问起洛自省的去向,两个孩子却直摇首。他也明白这弟弟好冒险的脾xing,不过想到洛自节也在,便放心了许多。
白天,桓王殿下的寝殿依旧热闹。
清宁陛下逗著两个孩子东奔西跑,好不悠闲。池阳太子殿下则在一旁笑眯眯地观望,似乎也无所事事。
洛自醉坐在後亟琰身边,依然笑得清浅。
而到了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昔日无比嗜睡的人却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眠。
灯亮著,笔墨纸砚也早便准备好了。
洛自醉披上外袍,走到书案边。略想了想,他便提起笔,细细地描画起来。
蘸著朱砂的笔尖勾勒出漫天大火,一笔一笔,反复添上赤色。
他一面画,一面端详。纸上的火焰浓豔无比,看著看著,画中的qíng境仿佛化成了真实──他身陷火海,火苗不住地往脸上窜,带来灼伤的疼痛感。
qíng劫,并非凤凰血之劫。但除了凤凰血,还有什麽能困得住无极?
这场大火会在什麽时候燃起来?
背後轻风阵阵,仿佛有人正推门而入。
洛自醉下意识地回首看去──
空无一人。
门开了一条fèng隙,却没有人在。
无意间,手腕轻颤,画笔跌落,染红了衣裾。
45、险象环生
日正当头,晴空万里。
很纯净的青色天穹,一尘不染,色泽柔美,宛如一轴画。
天地jiāo界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峰,在阳光下隐隐透著黛色。山腰处密林葱茏,间或一阵shòu鸣传来,惊起飞鸟无数。群山之间点缀著片片原野,无不生机盎然。
一块难得的净土。
他微微勾起嘴唇。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了许久,没料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如斯美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处,也无法动弹。这并非他的梦境,也并非他能掌控的世界,让他来这里的人究竟想给他看些什麽?唯一可断定的是,不可能是眼前的qíng景。
恍然间,他坐了下来。
独坐於山巅,一览众山小,仿佛天下尽在脚底。
山下的原野倏然传来一阵悲鸣。
他垂下眸,俯视著那骤然拉近的人间炼狱。
离得这麽远,原本应该看不见那些人。然而,倒映在眼里的景象却如此清楚,甚至连飞溅的血滴也能辨出。
愤懑,惊惧,恐慌,哀凄,悲伤,仇恨,怨怼,痛苦……种种负面qíng绪排山倒海般涌过来,而视野已经被尸首和鲜血占领。
这不是战争,是屠杀。
力量qiáng大的一方肆意地将弱小的族群撕裂,血ròu横飞。光,电,风,水,火,原来灵力也曾成为屠戮的工具。拥有力量的人视无力者为糙芥,沾著血ròu却仍旧大笑著的张张脸孔犹如妖魔。
一场惨剧之後,妖孽横生。
披著人皮的妖孽尚未走远,四面八方舞著丑陋爪牙的妖怪迅速飞近,朝堆积如山的尸体扑去。啃咬撕扯,惨不忍睹。
他皱眉,轻叹。
或许是想提醒他罢。所以控制著这方天地的人令他成为旁观者,记下这些曾发生过的惨事。往事已矣,今人能做到的,也只有不再令这一幕幕出现了。
“某些时候,人比野shòu和妖怪更可怕。”有人在他耳畔轻语道。
一瞬间,身体的禁锢被解开了。他微微颔首。的确,野shòu和妖怪满心只想著如何生存,而人除了生命之外还有更多yù求,贪得无厌。为了满足贪婪的yù望,他们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xing命。所以,他们能以他人的生死取乐,伤无须伤的人,杀不必杀的人,以至於毁灭一个个无辜的民族。食ròu寝皮,吸髓噬骨……多少手段,都是人想出来折磨同类的。
“如果他们拥有了漫长的生命,至少不必为死亡而恐惧了罢。”那人又道。
他扫视四周,没有人。仍然只他一人在山顶,身旁山风呼啸,几乎盖住了远远的野shòu嗥鸣。然而,随风传来的微弱叹息却又无比清晰。
轻抬起眉,他淡淡回道:“没有xing命之忧固然好,yù望却是无止境的。”大概因为这人的想法,此世才与别世不同,人人都拥有数千年的生命。
“的确,我小瞧了人的yù求,没料到此世也会如此血腥。”
为了平息这种杀戮,这人必定做过什麽。他待要仔细再听下文,那人却在一声轻叹後沈默了。
於是,他再度睨望山下。不知何时,残留的白骨已被尘土覆盖,天渐渐黑下来。
日月jiāo替起落,他仍然坐望著。
chūn华秋实,四季更迭了数万回,他却仍然一动未动。并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漫长的时间过去,原野上又出现了一群人。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显然是逃生的灾民。
他们行得很慢,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倏然,队末的人惨叫起来,四散逃跑。所有人似乎在刹那间陷入疯狂,推搡,踩踏,一阵混乱之後,留下数具血ròu模糊的尸身。
没有死在妖怪口中,没有死在疫病之下,却遭命运捉弄。
恐惧,悲哀,痛苦,这些qíng绪很正常,然而──庆幸……
他冷冷地望著山林间不断奔跑的人们,在後头穷追不舍的盗贼和妖物,良久,合上了眼。
“他们拥有力量,却依然很弱小,无法自保。”叹息声再度响起。
“若是一己之身,人的确比妖物弱,只能沦为饵食。”
“所以他们需要保护,拥有绝对力量的qiáng者的保护。”
他轻弯起眉:“皇族?”
那人不答反问:“你方才说过,yù望是无止境的。xing命,权力,荣耀,财富,若让你择一,你会选什麽?”
“我只想与他安闲过日。”
“够了麽?”
“若是唯一的选择,必然是他。”
身侧传来轻轻的笑声,而後是几不可闻的询问:“连自己的血脉也能抛却麽?”
他也露出淡淡的笑容,回道:“为了他,抛弃什麽都无所谓。”
那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冷意,低声道:“你以为,这血脉能抛得下麽?”
他褪去脸上的笑意,双目转寒。
身旁的景物微微摇晃起来,紧接著如云雾一般迅速消散了。他又回到黑暗中,五感皆被剥夺,身体不由自主地不断大步前行。但他的神qíng却依然平静如初,仿佛不觉得疲惫,也不觉得恐惧。
三十天於多数人不过是转瞬即逝,但对某个人而言却是度日如年。
凤凰血仪式通常半个月便会有结果,这一回却延续了三十余日,且两人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洛自醉去过圣宫数次,都只能远远地透过一层黑幕观看。隔著半透明的黑幕,他根本看不见帝无极的面容,但听著他虽然沈重却依然规律的吐息,也多少安心了些。
而四位国师对仪式持续时间的异常也没有任何解释。倒是重霂提过曾有仪式进行一个半月的先例。但在洛自醉看来,他对凤凰血仪式也没有足够的了解,说出此话多半是为了宽慰他。况且,在皇族可阅的秘录中,也从未有仪式超过一个月的记载。
这应该是摇曳下手的关系罢。她倒真能沈得住气,依然温和,依然有条不紊。这种人,即使在视野中,即使在防备下,也仍能随心所yù地伤害人罢。
洛自醉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
连绵将近半个月之久的yīn雨天气,令人不由得有些心浮气燥。而且雨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恐怕会引发山洪。在角吟大阵不稳的现下,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怎麽,雨停了,你便突然生起赏月的心qíng了?”
对面的人轻笑,jīng雕的象牙扇骨缓缓敲著棋盘。
雨不过稍停,乌云并没有散开,纵是想赏月也赏不成。洛自醉瞥过去,浅浅笑道:“方才听见打更声,你该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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