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后亟琰坐在摆着棋盘的珊瑚枝案几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的脸色虽仍然惨白,jīng神却好了不少。
“钧州,原来如此。三年前,钧州的世族因犯律法,全被降为寒族。他们怀恨在心也是自然。”洛自醉轻叹道。
“咒言已发作了,找他们便不难了。”坐在后亟琰旁边的初言淡淡道。
这时,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臣参见圣上、皇后陛下。”
“进来罢。”皇颢举着棋子,冷冷道。
洛无极拧起眉,洛自醉露出一个笑容来,都望向殿门口。
封念逸和黎唯疾步走入殿中。
黎唯走到长榻旁,仔细察看洛自醉的脸色。封念逸向皇颢、后亟琰和初言行礼后,也走过来,望着他,皱起眉:“已经入夜了,早些走罢。”
“封将军,你带着太子殿下、小无极和唯。”初言飘到长榻前,捏住洛自醉的手腕,淡淡睨了封念逸一眼。
“太子殿下和无极也去?”封念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
洛无极背过身,走到皇戬身旁。
皇戬呵呵一笑,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十分有趣。
“若要解开钧州布下的阵势,非去一位皇族不可。”初言解释道。
“钧州居然布了阵势?”不单封念逸,洛自醉也甚为惊讶。
后亟琰笑道:“不错,除了京城,池阳竟还有布阵之城,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
初言轻轻放下洛自醉的手,又淡淡道:“布下阵势的人不可小瞧,不过,唯应当能解。唯,我再给你一面云镜,你我便能互通qíng况了。”
“是,老师。”
“事不宜迟,速速去罢。”
“国师大人……”
“小无极,你尽管放心就是。明日圣上先启程去昊光,我照料他们几日再去。”
洛无极又望了洛自醉一眼,这才随着皇戬往外走。
看他们先走了,初言轻笑道:“封将军,他们三人都未在外待过,好生照料着。”
“先前我带兵之时也去过钧州,不妨事。”
“栖风三弟好生养着。”
“拾月大哥放心。”洛自醉笑应道。
见他神qíng自若,身体似乎比瞧起来好多了,封念逸与黎唯神色稍霁,向帝后作揖行礼后,转眼间便消失了。
初言在榻边坐下,抬起洛自醉的下颌,仔细端详一阵:“按理说,你不该如此快发作。难道他们加重了咒术?”
洛自醉苦笑,不语。他方才已是尽力撑着,以免让洛无极、封念逸和黎唯担心,如今气力用了大半,连挪动手指也难了。
“我本也以为能撑到圣上出京之后。”后亟琰道。
皇颢不语,只冷冷地望着案几上的棋盘。
“圣上和我去了昊光,国事便靠着两位了。”
“这倒没什么打紧。”后亟琰笑道,“皇上不在,自是不能上朝。折子送来这里便可。”
“陛下与我不露面,可能更好一些。”洛自醉接道,“不过,只怕两只老狐狸不那么好对付,他们此去会险境丛生。”
“啧啧,我可是很相信小书童的能力呢。”后亟琰瞅他一眼,道。
洛自醉不禁失笑,道:“他不过是个十六岁——”
“是么?”后亟琰笑笑,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小无极虽无经验,封将军可不同。他们必定安全无虞。”初言淡淡地宽慰道。
洛自醉轻叹,抬手抚上自个儿的额头:“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后,好生歇着。”皇颢立起,信步朝外走。
“皇上,你若要去景候府,带几位侍卫罢。”后亟琰头也不回地道,仍望着只下了寥寥数子的棋局。
皇颢身形顿了顿,转瞬便不见踪影。
洛自醉合上眼。
“你多睡睡罢。”初言道。
“原本便是嗜睡之人,这样也好。”后亟琰也笑道。
洛自醉笑了笑,依言将纷乱的思绪逐出脑外。后亟琰说得对,洛无极早已非当初那个孩子了。他分明已经很清楚,却仍因为习惯,还担心着。他应当相信他的能力才是。
这夜,洛自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四处升起熊熊大火,将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
如炼狱一般的火海,燃尽周边的一切。连离得很远的他,也觉得浑身都像要灼烧起来一般。
火势不断蔓延,他一步步走近,似乎忘记了危险。
有谁,有谁陷在火中!
他还在大火里!
他在火海的边缘徘徊,衣裳凌乱,四处奔跑、嘶喊。嘶喊……他在找谁?在找谁?
视野中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得通红。
无边无际的赤红色中,他看见一个人影立在火中央。
头发、衣物都被火即刻吞没了,那人却一动不动地,任火舌啃噬他的身体。
火焰漫天。
他在火海外呼喊。
那人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背对着他,就这样,化为灰烬。
他如凝固了一般在火边怔怔地看着,看着那人的身体消散在烈火中。
很痛苦。
很难受。
却无法露出痛苦与难受的表qíng,只能那样怔怔地看着,怔怔地……
醒过来之后,他才发觉浑身烫得很,似乎发起了高热。
略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初言一头银发在月光下尤为耀眼。
他想说什么,初言却摇摇首,淡淡一笑,示意他别出声,保持体力。
“你的内力修为不如皇后陛下,所以才会发高热,不打紧,多休息就是了。”
不,不是,他想问,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只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的缘故么?
初言坐在厅堂中央的蒲团上,手执着一面雕琢古朴的铜镜,静静地望着他,道:“记得那时,我说过的‘三劫’之事么?”
己劫、友劫、qíng劫。他自然记得。洛自醉颔首。
“我原以为,经过这些年,友劫该化去不少,没想到依然存在。”
“不过,劫数也许是契机。”
洛自醉半合上眼,此时谈起友劫,他已经能够确认这位劫难之友是何人了。
“而且,我曾说不知你会不会遇到qíng劫。目前看来,qíng劫已动。”
qíng劫?洛自醉有些不解地望向初言仍是淡淡笑着的脸。他这些年不曾认识外人,怎会有qíng劫?
“此乃天机。”瞧出他的疑惑,初言淡然回道。
带给他qíng劫的人已来到了他身边?会是谁?洛自醉回想着,却仍然没有半点头绪。看来,他应该不是一世孤星了,然而,他却并未感觉到半分喜悦。
带着难解的疑问,他又沉入昏睡中。
睡梦中,仍是烈火熊熊。
那人侧过身,隐约望了他一眼,又一次消失在火焰中。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仍只能浑身僵硬地目睹他再一次消逝。
火灼疼了眼,他垂下脸,双颊上一片冰凉。
池阳某条官道上,四匹骏马飞驰而过,如暗夜中的幻影。
22、钧禹之行
钧州,位于池阳西南群山之中,紧邻西海,与溪豫jiāo界。
因地方偏僻,不甚引人注意,当地世族们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百姓不堪其害,千里迢迢到京城,yù告御状,却不得其门而入。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流落到太学附近,请求太学生相助。太学生据其所言撰写一纸诉状,jiāo给了吏部尚书栖风君。经栖风君呈给皇后陛下过目后,陛下当即派遣暗行使查明此事。一个月后,栖风君罢免钧州大大小小所有地方官,派遣太学生出身的新官任职,并请圣旨,将钧州世族全数降为寒族。从此,钧州再无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
这尚是三年前的旧事,如今仍为钧州百姓津津乐道。
某个夏日的傍晚,许久未曾有外人来的钧州,出现了四位风尘仆仆的旅人。他们都身披深褐色麻布披风,遮住了脸,走过钧州街道上时,不少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不过,四位旅人并未在城内客栈里歇下,而是牵着马径直出了城。
这几位匆匆过客,并未给钧州人留下多少印象,自然,也未引起钧州前世族们的注意。
清晨,海风猎猎,乱石嶙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乱石崖乃是钧州人都不敢轻易前来的地方。乌黑的怪石群矗立在深海边,波làng起伏时,làngcháo拍击着石面,四处飞溅,汹涌之极,令人胆战心惊。
这时,红日尚未升起,天边只一团赤色的云霞。乱石崖仍一片昏暗,只可听见如雷霆般的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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