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的跟往常”一样早早起来,与其他几位厨子一起准备今日膳食材料,不料皇后突然出现在御膳房,我等皆是受宠若惊,皇后问起是谁在为她准备平日里的甜汤,小的便跪上前去,后来皇后说汤里的甜味儿过浓,吃下去腻嘴,于是便给了小的一包冰糖,让小的日后就用这冰糖调味。
“那包冰糖呢?”伊东闵问道。
厨子急忙从怀中掏出绢布包着的冰糖双手呈在头上。
伊东闵摆摆手,御医会意,上前接过冰糖,俯首开始查检。
“回皇上,回相国大人,这冰糖之中,的确含有‘万劫’之毒。”御医道。
种种迹象表明,毒死沁心的,竟是沁心自己!
伊东闵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顿时说不出话啦。
端木澈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伊沁心身旁,掌心贴着她冰冷了脸庞,撕心裂肺地吼道:“沁心,为什么!!”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的快乐,表qíng是那么的幸福,她总是腻在他的坏里,蹭往他的颈窝,她总是笑得甜蜜地跟着他问着,什么时候带她去游山玩水。他们的女儿是那么的可爱,他们的生活一直都洋溢着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承诺呢?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都算什么?
她就这样地杀了自己,连个理由都不留给他……
此时,管事太监殿外通报:“启禀皇上,殿外有个长生殿的小太监求见,说是奉皇后之命,前来递jiāo书信。”
“沁心的书信……”端木澈双目一睁,喝道:“宣他进来!”
两世qíng缘 第195章 等待再见
小太监跟着传令的侍卫,胆战心惊的走向大殿。
像他这样的下等太监,是从来不被允许靠近主子的宫殿,这是他第一次踏进皇后的寝宫。
他犹记得今早丑寅jiāo替之际,皇上刚刚上了早朝,天还蒙蒙亮,当晚巡夜的太监们开始换班,他因为贪睡起得晚,知道躲不过总管的痛骂,便神色惶惶的赶往长生殿,却见一个女人从御膳房出来,一个人走在无人的石子路上。
当时天还很暗,启明星隐隐闪耀。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直至她走过他的身旁,他才惊觉,她竟是独得当今圣上万千宠爱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话,他不敢问,也没人敢问。
谁人不知,皇上为了她,不顾群臣反对,废除后宫之制;谁人不知,任何对她不敬者,必遭九族之诛;谁人不知,她的手指向谁,皇上便会为她杀了谁,她对谁微笑,谁便可以平步青云。
他急忙跪地叩拜,直呼“千岁”,皇后娘娘过了他的身旁,却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对他露以微笑,并委托他一事。
当时,他简直受宠若惊,为得见国母凤颜,又为能被其驱使在侧而倍感荣耀。
然而时至此刻,他有的仅是满心的惶恐。
正在他被侍卫带进通往大殿的长廊上时,他便听闻皇后已薨的消息,只觉得那琉璃长廊弯弯曲曲,宛如huáng泉之路。
“启禀皇上,传信的太监带到。”
通报声尚未落下,小太监便见一个黑影闪到他的面前,金龙黑袍,祥云龙冠。
小太监顿时双腿一软,正要“扑通”跪地,便被端木澈拎起衣襟:“皇后的信呢!”
小太监慌忙从衣袖里抽出一封棕色书函举到端木澈面前。
端木澈急忙展开书信,信果真是写给他的:
澈:见信如面,结缡一载有余,愿约相守以死,我今背盟。手写此信,我尚为世间一人;君见此信,我已成yīn曹,死生契阔,不复再言。君莫以我为悲,此身虽去,却是解去人世疾苦,君待我恩重如山,我本yù终身偿还,故而定下盟约,时至今日,方才彻悟,心智不可磨灭,挚爱终难替代,吾心中挚爱,非君尔,却日夜侍奉君侧,既负吾之所爱,亦负君之真心。纵然竭尽周身之力,不能解去君之妄执,又不得见所爱,唯舍去其身而求得脱解,君若当真怜我,请于我死后三日,将我置于竹筏之上,撒上鲜花,让我就此顺流而去,愿花之芬芳,换回我一身清白,愿江流之水,带我寻回所爱。沁心绝笔。
端木澈执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纸张随之发出“巴拉巴拉”的响声,在屏息沉郁的宫殿里显得尤为锐利。
“吾心中挚爱,非君尔……”倒霉催反复呢喃,神qíng戚戚。
蓦然,他仰面大笑,笑的如同恸哭。
“沁心,你想告诉我什么?你想让我知道什么?你不爱我,你爱的是风炙阳?”
到现在,她才告诉他,她爱的不是他!!
端木澈啊端木澈,你自诩为至尊一帝,执掌苍生,自负天下无你得不到的动心,无你保护不了的人,但是现在,你看看,你换回了什么?
以为爱上了一个人,以为那个人也爱着他,以为自己终于活的可以像一个人,所以每天都在感谢她能来到这个世界,倾尽所有的去守护着那份抵死不悔的爱qíng,自信她会全心全意的拥抱他,爱着他……
繁华早已落尽,人间已是沧桑!
到头来,他只换回一个字——错!
明明灭灭的人生,是虚妄的烛火,看似温暖耀眼,却是寒冷的映照。
这出戏,太过可笑,他发誓要用生命去爱,去给她幸福的女人,竟然用死来向他证明,她爱的不是他!!
端木澈指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发出野shòu般的嘶吼:“爱我就那么难?被我爱着就那么令你痛苦?痛苦到不惜用死来逃开我!”
雷点大作,风雨肆意jiāo加,其势汹涌,席卷天地。
殿内一阵死寂,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也没有人能说一句话。
殿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王公大臣们闻讯赶来,跪地齐声高呼:“死者已矣,生者如斯,皇上勿要过度悲伤,保重龙体!”
那一瞬间,桌椅摔得粉碎,瓷瓶咣咣炸裂。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端木澈只手抵住额头,华贵的龙袍一片凌乱,严谨的王冠东倒西歪,他发出嗤嗤低笑:“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我硬生生的拆散你们,所以,你就让我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来承受这最为痛苦的惩罚……”
“沁心,你的心,比我还狠……”
那一刻,这个世间最为尊贵的君王,再也无法高高在上,他跌跌撞撞,他哭着,笑着……
那种撕心裂肺宣泄而出的悲恸,谁也无法承受。
苍天,卷起狂风bào雨,与他一同,癫狂。
……
凤凰死,天龙疯,
从此殿堂人空空。
呱呱落地小娃娃,
生来无父亦无母。
说来可怜不可怜,
说来可恨也可恨。
枯枝上头乌鸦叫,
也道是个羞羞羞!
玉清宫前,经过几番bào雨的摧压,落木萧萧,百花残败,唯有紧闭的殿门上,朱红焰焰。
殿门口 ,文武百官成列跪地,一个个神qíng笃定肃穆。
皇后已死三日,他们的君王将自己关在大殿中三日,他们便在门口跪了三日。
他们不求别的,只求一片忠诚之心能感动上苍,也能感动大殿之内,那个伤心yù绝的君王。
忽而,一个大臣承受不住连日的长跪,昏厥倒地。
伊东闵摆摆手,便有两名侍卫将大臣抬进侧殿休息。
此时,张德海疾步跑到伊东闵身旁,递上一封白布,布上以黑墨写着一首童谣。
伊东闵看了之后蹙眉问道:“此童谣从何处而来?”
张德海道:“回相国大人,老奴细查一番,此童谣是三天前从宫中传出,此刻已传遍皇都。”
“是吗?”伊东闵沉吟半会,重重叹息,“且不论造谣者是谁,却是能助我等解皇上心结。”头一昂,道:“张公公,将文统公主抱来,连同这首童谣一起送进大殿之内,但愿骨ròu之qíng能唤回皇上心智。”
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大殿内响起。
端木澈依旧纹身不动,靠在chuáng榻旁,握着那双冰冷的手。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真的……只要你说声不爱我,我会放你走……”
他真的会吗?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是他bī死了她。
如果早知道今日这样的残局,他再舍不得,也会放她走,然后用一辈子去恨她。
如今,她死了,他的恨和他的爱,再也无处可去。
啼哭声越来越响亮,扰着他的心神。
“你做什么哭?你哭有什么用?就算你哭的再伤心,她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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