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小柏淡淡地说:“那我先谢谢老哥了。找老山羊的时候,麻烦你也帮我在道上传个话,出来混的要是不讲规矩,那就别怪别人也不跟你讲规矩。”
火柴把剥好的茶叶蛋浸到盛着酱油和醋的小碗里,漫不经心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龚小柏说:“咱们这辈人不管是什么要命的事,没有说牵连家里人的。可现在柴狗子和老山羊坏了规矩,恐怕也会有人见样学样,我看以后这道上可能就没有规矩了,到时候比的不是哪个大哥讲仁义有手段,比的是谁更不要脸更yīn狠毒辣。”
火柴的动作一顿。
龚小柏说:“打个比方吧,我跟火柴哥是有些不愉快,可以前呢也就是该打的时候打,不该打的时候坐下来谈判。以后呢,呵呵,没准儿就得是先把对方的老婆孩子给逮起来再谈了。谈得要是不顺心,那逮到手的人可就不能放了。所以说啊,兴许以后出来混的人,要么别娶妻生子,要么就找十几二十个老婆,生几十个儿子,死了十个八个的也不用心疼。”
火柴脸色一沉,看着龚小柏半晌没说话。
龚小柏这话是威胁,可也是实话,如果他们这些出来混的人都像柴狗子和老山羊这样,斗不过正主就拿他家人开刀,那岂不是人人自危。他们只是混子,又不是像港片里演的那种住豪宅开游艇的大佬,能找几十个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家人。
这个头的确不能开。
火柴在心里把老山羊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骂了个遍,收起了方才想要蒙混过去的意图,慎重地说:“你放心,云边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只要柴狗子跟老山羊没出这地界儿,就肯定能找得到。”
龚小柏点了点头:“谢了。”
也许是得益于柴狗子和老山羊的内讧,墨北这一晚上不用坐在地上了,他被捆在了椅子上。天朦朦亮的时候,老山羊先起来了,对柴狗子说:“我出去打听下消息,看龚小柏是个什么主张。”
柴狗子说:“加点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老山羊说:“知道了。就算被发现也不要紧,又没人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
等老山羊走了,柴狗子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会儿,还是坐了起来。一起身就看到墨北正默默地盯着自己,柴狗子骂道:“死孩崽子看个屁,挖掉你眼珠子!”
墨北说:“杀人是什么感觉?”
柴狗子愣住了,他抓抓头发,莫名其妙地反问:“什么感觉?”
墨北嘴角微弯,说:“杀完之后是什么感觉?”
柴狗子说:“操!你他妈问这个gān啥?”
墨北说:“我猜,你没杀过人。”
柴狗子怒道:“放屁!老子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他妈多!”说完也觉得自己太夸张,又改口说:“没杀过十个也得有八个,一刀子下去见血,血咕嘟咕嘟地往出冒,还带着热乎气儿。”
墨北点点头:“也许你在跟人打架的时候,捅死过人。不过,你知道这种斗殴致人死亡跟谋杀有什么区别吗?”
柴狗子愣愣地问:“什么?”
墨北说:“打架的时候是热血上头,一股意气,不考虑后果,有时候可能连捅死人都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收不住手,或捅错了要害。可谋杀呢,是会有一段时间反复思考要不要动手、如何动手,要选择杀人的时间、地点、工具,要想好杀完人之后如何藏尸、如何脱罪。简单地说,谋杀要动脑,还得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
柴狗子听出了点兴趣,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听这小孩瞎掰也怪好玩的,就说:“嗯,继续说。”
墨北说:“为什么说要有心理承受能力呢?在真正杀掉那个人之前,你可能就已经在想像中反反复复把他杀死了无数次,或许随着在想像中将谋杀过程的推演,他死亡的样子就越来越真实。等到你真的把他杀死时,兴许还会觉得此时的情景似曾相识,毫不陌生。想想看,一般人在冲动之下杀了人就已经很惊恐了,可谋杀者却不仅在事前就多次推演过死者被杀的那一幕,在事后还会不断地回忆起真实的情景,这种感觉……”他笑了笑。
柴狗子不知不觉就被墨北的话给吸引住了,他惊愣地看着墨北的眼睛,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又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琢磨。他没有发现,墨北的语调、语速都慢慢发生了变化,连呼吸的节奏都有了改变,而话题的方向也拐了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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