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名册上,淑妃赫然在列。
琪妃问她为何,苏嫣只说即便她有错,亦要赏罚分明,特许她出来散心。
兰小仪本是不在邀请之列,但奈何她自请要去,说是太医言明,娠妇临盆,更要多加走动,有助生产。
天公作美,碧空如洗,却是个游湖的好日子。
先是在御花园设宴,品花赏柳,众人亦是附庸风雅。
美酒佳肴,莺歌燕舞,这才是后宫应有的气象。
一扫yīn霾,倒是教人放松了心qíng。
不一会,王忠明过来禀报,说是皇上在文渊阁议事,今日就不过来了。
苏嫣心下暗道,爹爹果然按她所安排,上书拖住皇上。
很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各位姐妹,咱们既已膳毕,不如到湖上赏一赏chūn光。”苏嫣一拍手,就见原本碧波dàng漾的湖面上,打远处悠然驶来一艘船舫。
经了一整个冬日严寒,这会子众人一见此,皆是心中雀跃,想要登船一游。
甄才人道,“臣妾早有心领略这湖光山色,今日倒是要感谢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
苏嫣笑的亲和,“兰小仪和琪妃身怀有孕,为保安全,不宜下水,本宫会吩咐宫人好生照顾着。”
兰小仪却不依,便道,“臣妾不怕,愿同登船舫。”
苏嫣坳不过她,遂只得答应。琪妃很是稳妥,径自陪着静和公主在花园里游玩。
“桑榆呢,怎地这一晌都不见人影儿?”她问了问一旁宫婢,皆说不知。
众妃次第登舫,苏嫣环顾,冲着坐在角落里的人道,“淑妃也一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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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通水xing,便不打扰妹妹们的雅兴了。”
“淑妃如此不合群,凭白扫了大家兴致,如此,本宫瞧着,你更愿意禁足不出罢。”苏嫣拂袖而去。
甄才人亦是好心劝道,“臣妾多言,就连兰小仪身怀六甲亦是同游,淑妃娘娘如此岂不辜负了贵妃娘娘一番美意。”
淑妃沉吟片刻,终究是提了裙摆上船。
苏嫣坐在当中,眼见她步入舫中,遂示意兰若下去准备。
和风习习,湖光明媚,船舫驶得很慢,悠悠然在湖面上摆dàng,一路上绕过假山,沿着梅树林一路向西。
许是风光晴好,教人忘忧,现下众位妃嫔小主亦不分派别,皆是兴致高昂,时不时攀在栏杆上,凭栏远望,指点探看。
兰小仪挺着肚子,仍是雀跃不已,往船头挤去,被甄才人拦下,只说,妹妹当心身子。
她这才不得不收敛些,教婢子扶着,摆上软櫈,靠着栏杆坐下,只是手中不停比划,甄才人才不得不陪着些。
淑妃现下刻意收住锋芒,独自坐在角落里,如今后宫早已不是在她掌管之下,此一时彼一时。唯有德妃对苏嫣很有成见,反倒和淑妃亲近起来,两人俱是祖籍北方平原,皆不会水,是以远观而不近顽。
再瞧着那嫣贵妃chūn风正得意,德妃更是心存不满,只是居于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人欢喜,有人思量,小小一次游湖,苏嫣变更将她们的心思看透了几分。
忽而一曲悠扬的《紫竹调》笛声从西面传来,乐声婉转清丽,如同chūn晓莺啼、细雨微微,沟壑起伏间,将chūn色勾勒地越发动人。
屏气静听,都被美妙的笛声吸引住了,不由地往西面探头望去。
但见碧波万顷之中,一艘珠帘画舫辟开水波而来,乐声由远及近。
“此曲不凡,若臣妾没有猜错,这可是燕坞坊的伶人chuī奏?”甄才人冲着对面行来的画舫问道。
燕坞坊乃江南一带名伶乐班,jīng通各种乐器演奏,为王公贵族赏乐之最爱。
“这燕坞坊不论男女,皆是绝色之姿,生在烟花,又偏偏自视甚高,普通官宦世家难以请来,虽掷千金,也不一定能打动。”贤妃亦是点头赞叹。
“甄妹妹、贤妃姐姐好眼光,奏乐者正是燕坞坊名伶画墨、幽怜。”苏嫣又是一摆手,只闻那笛声忽而收住,此万籁俱寂之时,如珠玉般的铮鸣响起,笛声紧跟而至,缠绵妩媚,当真是绝响。
两艘船舫面对而行,恰经过一座假山,猛然间的yīn影,遮挡住视线,可正在兴头上,众人又都探出身子相望。
德妃拉着淑妃往前走些,淑妃却很是谨慎摇头不前,德妃眼风一扫,遂附在耳畔道,“咱们去兰小仪身边站着,便能确保万全。”
是了,兰小仪即将临盆,身子金贵的紧,就算有人想暗中使计,怕也要避开她来,毕竟伤害皇脉的大罪,寻常人可是担待不起的。
画舫渐渐靠近,但见珠帘响动,一名玄衣女子挑帘而出,手持玉笛,眉眼斜飞,妆容浓烈,这一眼,就有轰轰烈烈的美艳之感,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很是qiáng大。
她低眉颔首,“请贵妃娘娘、各位小主到舫中一聚,画墨与幽怜愿献舞一支。”
苏嫣笑吟吟地点头,就见船体忽然变换方向,隔了半丈的距离,一人多宽的木桥缓缓落下,恰将两艘画舫连接为一体。
墨画和幽怜同时立在入口处,一抚琴,一chuī笛,示意最高的迎接礼遇。
苏嫣最先站起,由兰若在身后提起裙裾,回眸道,“本宫打头,姐妹们莫要辜负两位名伶的心意。”
她身板笔直,丝毫不畏,就这么款款从水桥上走过,姿态平稳,众人见嫣贵妃亲自打头阵,自然是安下心来,贤妃紧跟着过桥,紧接着德妃、兰小仪。
“妹妹当心。”兰小仪转头,竟是淑妃微微将她扶了,面色关怀。
甄才人走在最后,冷眼瞧着淑妃紧挨着兰小仪。
她缓缓回头,袖摆轻轻一挥。
只闻头顶扑棱棱一阵声响,由高空而来,正走到桥中央的兰小仪抬头,就见成群结队的雁群展翅飞来,她微微一缩头,那雁群便掠过发梢,惊地她一身冷汗。
“妹妹快些走过去!”甄才人在身后呼喊,只是话音刚落就见两只雄雁振翅一挥,笔直地冲她们滑翔而来!
淑妃心叫不好,却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啄住了发髻上的簪花,那雁子好似发了狂一般,拼命地用力,将淑妃的发髻弄地七零八落,兰小仪见状便要急着甩开她。
“不好,淑妃娘娘您发簪里可是有花粉?雄雁chūn季对花粉尤为敏感!快些扔掉!”甄才人急急出策,淑妃现下已经被两只雁子弄昏了头,在木桥上摇摇yù坠。
兰小仪猛地一甩开她,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淑妃身子失了着落,蓦地一斜,随着头上的簪花一同扑入湖中!
只闻尖呼声阵阵,两头的人们皆是始料未及,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幕,惊呆了,一时竟无人下水。
淑妃在水中分离扑救,双手乱挥,误打误撞就扯住了兰小仪悬在下头的裙摆,她此刻好不容易捉住了救命稻糙,根本不肯放过,便也顾不得兰小仪的安危。
苏嫣眼见qíng势不妙,有些失控,遂连忙示意甄才人。
甄才人死死拉住兰小仪的双臂,却又不敢伤及她的肚腹,“可有熟识水xing之人,快些来帮忙!”
可船上的小主们皆不会水,婢子们又都没有跟来,谁会愿意赔上自己的xing命!
是以呼喊的人居多,帮手的人甚少,此刻船舫离岸边很远,恰在湖心水位最深之处!碧绿幽深的湖水深不见底,如同修罗的眼瞳,顷刻间便将落水的人吞噬。
方才的兴致已经被此刻的恐惧所替代!
淑妃只觉得冰冷的水从口耳中灌了进来,只能艰难地维持着眼睛露出水面的姿势,且正逐渐脱力…
此时,苏嫣高高立在船头上,脸上挂着淡漠的神态,静静地望向她,望着她一点一点下沉。
挣扎中,水底有甚么东西突然缠住了双脚,死死拖着她往下拽去!
淑妃原本就已经消耗大量体力,水上人只能看到她越沉越深,却不知在水底,她正在死命挣扎着…
东西紧紧将她缠住,不给丝毫喘息的机会。刹那间想到宫人们口口相传的替死鬼…宁双双浮肿惨白的脸忽而闪现,狰狞着,来向自己索命!
淑妃猛地摇头,可却已经双目模糊,胸腔中爆裂似的痛楚,如pào竹炸开,她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苏嫣紧抿双唇,甄才人亦是默不作声。
今日之事,其实办的并不成功,兰小仪被拖下水,完全打乱了计划!
以致苏嫣不得不提前唤来宫人,救下她们二人,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也不知那人能不能撑过。
两人被抬到舫中软榻上,众人围过来一瞧,皆是吓得花容失色。
淑妃紧闭双目,表qíng还维持着痛苦的姿态,而最可怖的,却是她双腿上缠满了密密实实的水藻,那种yīn暗的深绿色,带着死亡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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