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撇撇嘴儿,“不过是林姐姐得了陛下几日招幸,怎地旁人侍寝,就没人嚼舌根子的?”
“姑父升任,你如今是御前红人,是非便多些,表姐时常提点你,是怕你受不白之屈,这宫中人qíng凉薄,想来你头一回被责罚时,便知晓了。”
苏嫣依偎到她身旁,“其实表姐才是宫中最明白之人。”
“说来沈氏此次非但没有降罪,更是解了禁足,我却不信陛下还念着旧qíng分,当年蓉妃囚禁冷宫,qíng状可比她凄凉万分。”
苏嫣眉目微挑,“陛下有怜悯之心,那也得看她有无承受之能了。”
琪妃宫中用度很足,苏嫣与她用罢午膳,秋雨连绵,细密如织,非但没有停下,反是愈发激烈。
琪妃给她包了许多秘制补药,又用玉辇将她送回,才返回殿中。
苏嫣裹了裹身上衣襟,虽是厚实,却仍觉得凉意bī人。
那目光在磅礴的雨幕中渐渐锋锐,她侧头问,“可都妥当了?”
兰若撩开帘子,伏在耳边,“棠贵人已去了落玉宫,探望沈小主。”
苏嫣点头,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停下,送本宫去坤元殿。”
坤元殿外恢弘的房檐下,淅淅沥沥垂下一层雨帘。
“容奴婢蘀娘娘禀报。”崔尚仪拘礼,却被苏嫣拦住,“不劳姑姑,本宫自行通报。”
崔尚仪心头一动,心知菡充媛正在侧殿,说来也怪,陛下虽时常召见,可总是在侧殿,亦不留她过夜。
望着苏嫣窈窕的身影渐入殿内,她才吩咐道,“既然蕊昭仪有令,那咱们便静候为上,不许进去打扰。”
金丝楠木的案台上,段昭凌从明烛中抬头,恍然瞧见眼前妩媚动人的女子,一时愣住。
旋即大步迎下,宽广的袖袍直将她拥入怀中,“这些日子,可知朕有多么念你,现下才明白,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嫣埋头在他胸前,“段郎可是当真?”
段昭凌将她双手裹住,放在唇边呵气,“若不是你说用药需要调养,不能进阳刚之气,朕恨不得每时每刻将你留在身旁。”
苏嫣俏皮地歪头一笑,“可是朝议也带着我么?”
段昭凌满目宠溺,“朕为你破戒之事,也不是头一遭了,索xing就再加一条,也无妨。”
苏嫣佯作忧愁,摇头道,“只怕那时,我非淹死在那些迂腐朝臣的口水中不可!”
“太医说了,懐娠妇女不可就站,朕抱你上去。”
苏嫣撒娇地嗔道,“我双腿好好儿的,谁要你抱的…”
段昭凌俯下身子,贴近小腹,“你娘亲不让父皇抱你,可是该罚?”
苏嫣低头,便瞧见他玉冠中,竟是生了一丝白发。
岁月不饶人,曾经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抵不过岁月蹉跎。
她依旧年轻,可他却已老去。
见他如此珍爱自己腹中孩儿,心头莫名就有满足的快慰,这个孩子定要平安诞下,教他背负一生的孽债。
既然不能解脱,不如一起沉沦地狱!
窗外雨声加急,滂沱淋漓。
“陛下…”轻柔的声音从侧殿中响起,苏嫣从段昭凌怀中探头,就见林清清倚门而立。
“外面雨大,清儿你回去罢。”
只这么简单一句话,便断去了她所有退路。
“也好,臣妾正要去接安乐回殿,嫣儿才从外面过来,暖暖身子,切莫着凉。”她并未表现出任何qíng绪,仍冲着苏嫣柔和地笑。
“坐朕的步辇回去。”
林清清温润地福了身,“陛下咳疾未愈,记得按时服药。”
“姐姐放心,有嫣儿在的。”苏嫣脆声道。
林清清脚步晃了一晃,便掀了帷幔而去。
段昭凌批完最后一本奏章,轻柔地将斜倚在榻上的苏嫣唤醒。
裙角被挽高,柔白的双脚一沾道热水,便yù要挣脱。
却被段昭凌按住,“朕听太医说,娠妇每日以热水足浴,对身子大有裨益。”
苏嫣面上一红,不想他竟委身至此,堂堂天子之尊,竟亲自为她泡脚。
“此qíng此景,倒有几分像寻常夫妇。”苏嫣幽幽道。
段昭凌捕捉到她的一丝迟疑,便撩起水花,仔细蘀她揉按。
“嫣儿,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待你?”他神色郑重。
苏嫣教他问住,旋即答,“想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泽。”
段昭凌挨着她坐下,环住腰身,“只有同你一起时,朕才会有难言的归宿感,渀佛可以抛开一切不愉快,可以卸下面具,只做一个普通的男人。”
苏嫣双臂顺势缠上,“嫣儿亦是,只求能伴君左右,一世不离。”
段昭凌全然是感动的神色,可苏嫣却暗笑自家功力越发jīng进,再违心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地信手拈来。
真个是人生如戏。
只是好戏才刚刚开始。
棠贵人到落玉宫已有一个时辰,想来很快便有音讯。
苏嫣貌合神离,享受着段昭凌对她的宠爱照拂。
窗外一道白光乍起,雨丝如断线的珠子随风猛烈飘散。
yīn暗cháo湿的气息,如同她此刻的心qíng。
天幕暗淡下去,晚膳已然备上。苏嫣说不愿多走,段昭凌便当即吩咐,将晚膳传入内室。
看着宫人有序地将碗筷杯盘摆上,心弦越绷越紧,带着狂热的兴奋。
当时是,只见门外急匆匆闪入,小内侍一骨碌跪伏在地,“回陛下,落玉宫出了事了!”
终于来了,棠贵人果然没教她失望。
苏嫣满脸惊慌,握住杯子的手一抖,便将汤羹洒了。
段昭凌沉声不悦道,“朕现下不想听这些。”
那小内侍哆嗦着,颤声道,“棠贵人…棠贵人在落玉宫中,小产了…”
此言一出,段昭凌的脸色骤然冷下,yīn云密布。
“不是说棠贵人好心去探视沈氏,怎地就小产了?”苏嫣眉心一皱,好似惧怕地向段昭凌身侧偎去。
“说是棠贵人不甚喝了沈小主殿中的茶水,才…”
“她好大的胆子!”段昭凌攥紧了双拳,重重击在桌案上,“朕有心放她一条生路,岂知她不思悔过,变本加厉!”
“段郎…想来沈氏许是无心?”苏嫣弱弱地cha言。
“致人小产岂可是无心!朕看分明是预谋已久,”段昭凌怒意难平,挥袍站起,“王忠明,你立刻带人过去,将那毒妇压入冷宫,朕再也不想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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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黢黢的天际,骤然乍起一道惊雷,响彻云霄。
带起层层雨电,滚滚而来,黑云压顶。
冷宫荒芜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yīn寒的微光中,现出一抹孤立的人影。
影子渐渐拉长,投在沈菁华凌乱的面容上。
她缓缓抬头,红肿可怖的双目,怨毒地盯着前方。
“沈妹妹,姐姐探你来了。”那声音绵长飘忽,与雷声此起彼伏。
沈菁华瞳仁一缩,沙哑道,“你这小贱人,给我滚出去。”
苏嫣不疾不徐,俯身道,“你张开眼睛好生瞧瞧,我究竟是谁?”
74散余霞
当时是,恰一道惊雷平地而起,轰鸣的白光打在苏嫣半面妆容上,额心一点朱砂,长发泻肩,微微上翘的眉角处,赫然是从前蓉妃独有的水碧妆!
沈菁华定在墙角处,僵硬的脸容上,唯余一双突起的眸子带着惊诧恐惧的目光。
“休要装神弄鬼…”她颤抖地伸手一指,却见苏嫣如鬼魅般bī近,随着玉光一闪,一团饰物便滚到了她脚边。
忽明忽暗的角落里,沈菁华目光凝在那玉团上,如遭雷击,再不能动动弹。
殿内一片死寂。
“这块毓淑琉璃锁,你一定还认得…你怎么可能忘记?”苏嫣步步紧bī,沈菁华猛然抬头,在那素来妖媚的脸容上,瞧出了唐婉若的影子。
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容貌,却分明是一样的神qíng!
在巨大的震惊中不能回转,沈菁华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捅入,连皮带骨将心房狠狠剜出。
十几年来的嫉恨、怨怼,在这一瞬间堆积到了顶点。
苏嫣心知这段日子的折磨,她已撑到极限,遂不给她丝毫喘息的余地,便道,“皇上当时仍是太子,你入东宫后,第一日来拜见我,便送了这琉璃锁。你说,此生定当竭力侍候太子,家中无长姐,必将我当亲姐姐一般侍奉。”
随着她每说一句,沈菁华的手便更抖一分,“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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