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huáng啊……”太皇太后昏暗着眼神,喃喃自语。五公主小声道,“莫不是皇祖母认识这位huáng夫子?”
太皇太后并未接话,只是道:“去将那秋日围猎图拿出来吧。”年长的宫女立刻明白了意思,立刻将太皇太后最爱的画小心翼翼地拿来。
两名宫女将画卷徐徐展开,青梅立刻就愣住了,一眼看出这画就是huáng夫子的手笔嘛!太皇太后见她这般神qíng,宽慰地笑了笑。看来她是猜对了,这丫头真的休了个个好造化,竟然得了他的真传。
“这画你认识?”
青梅点头,却又摇头,“这画倒是第一次见,只是这画的画法挺熟的。”
太皇太后命人将青梅所画的骏马图与这幅秋日围猎图并在一起,“你们看看,这两幅画是不是很像啊。”
五公主是两眼一抹黑,知道这是自己的短处,gān脆闭嘴不言。谢云昭虽对丹青之技不熟,但到底还是有些底子,算是半个内行。一眼便看出这两幅画儿虽然画的内容不一样,可那种手法真是让人无法忘怀。谢云昭也说不清这种手法是什么,但两幅画的笔法似乎都在告诉你,这就是最完美的画法,不可能有超越它们的存在,它们代表的就是完美——一种几乎苛刻的完美技艺,虽然青梅画的那副火候欠缺点,老太太所展的这幅则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乍眼一看,只觉得是一个人画的,不过左边这幅画的更传神了。”谢云昭实话实说。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眼神有些飘远,伸手抚着那幅秋日围猎图,脸上和蔼的笑容里也带出一些沧桑,叹道:“这还是你父皇在的时候让国子监的那个人画的呢。”
先皇帝在位时国子监的博士?
谢云昭努力地回想,却实在是找不到哪一位姓huáng的博士。可太皇太后却不在意,只是拉着青梅的手又坐到了东厅的矮塌上,“那你都跟着huáng夫子学什么啊?”
谁料过了半响,青梅都不语。太皇太后有些闷了,五公主不住地拿眼神暗示她,可青梅不为所动。
“是不是不好回答?”谢云昭神使鬼差的来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谁料青梅竟然抬头瞧他,那小眼神里分明就是在对他说:对啊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五公主也坐不住了,cha话道,“是教了四书五经女则?还是丹青黑白子?”
青梅无奈道,“其实没有这样学。”
“哦?”太皇太后来了兴致,青梅看着她那模样似乎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只好边回忆着过去,边答道:“我用了七年的时候将夫子书房里所有的书都看了一遍,每一本书都要抄至少抄写一次。至于究竟看了什么书,又抄了那些书实在是太多了,太皇太后您这么问我实在是答不上来。”
“你……”五公主先呆住了,“你……你竟然会看那么多书?”她一直以为青梅是个半文盲,原来对方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师么?!
谢云昭也惊了会儿,用七年的时间才抄完一屋子的书,到底是那书房太大还是她的速度很慢?可无论是哪一种,这个时间真的是让他有些震撼。屋里的人除了青梅外,唯一一个表qíng从容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了,从青梅开始说时她就一直和蔼地看着她,仿佛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诧异,“是么,看来你以前还挨了很多板子了?”
青梅立刻侧头看着太皇太后,顿时生出一种知音之感,“哎……我天天都被打,最开始一天起码要被打二十多下,而且只打左手。”T_Thuáng夫子将她的右手留下来是为了写字,绝对不是吃饭,“直到最后一年时才好了点,不过偶尔还是会被打一下。”
“那是不是当你抄书时,只要有一处错的,就要全部重抄一遍,而且还要单独拿出一张纸,将之前那抄错的地方再抄五十遍啊。”
这次轮到青梅诧异:“您怎么会知道?!”说罢,重重的点头,“不仅是抄书这样啊,描丹青时也是这样。”青梅一想到那段填鸭式的学生生涯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huáng夫子最喜欢gān的事儿就是在她一幅画快要画完时,走来道:“丫头,你这一笔是什么时候画的?”
青梅停笔抬头,眨眨眼,半响,呆呆道:“好久了……”
“那你还往下画啊,你不知道画到这一笔时你就该把这张纸给撕了么,这么明显的败笔你还看不出来?!你这画的是叶子么?这是张婶家炸的油条吧!左手伸来。”
“啪!”
一旁的东桥都不自觉地闭着眼睛,一声戒尺响便抖一下。指fèng看去,青梅却一动不动,只是铁青着脸,十分不好看,似在压抑着什么。
“心浮气躁的能做什么?小小年纪便这般,以后还得了!”huáng夫子收了戒尺,“重画!”
所以啊,当你与huáng夫子这位极度完美症患者朝夕相处后才会觉得其他人再怎么刁难你都是那么的可爱!那些无理取闹,那些讽刺白眼,那些刁钻耍横,在huáng夫子面前就是个渣渣!
谢云昭静静听她将别庄学画的经历说出,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颇觉得自己之前看人似乎太过偏颇了。
“呵呵,那夫子倒是个严厉的。”
“是啊。”青梅无比感叹。
“那你怎么还跟着他学呢?”
太皇太后一问,谢云昭也来了兴致。他虽然不是太子却也是皇后所出,从小受的教育与太子大哥并无大异。一直以为自己与太子大哥以前因背不出经文而被罚抄的经历与青梅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不过谢云昭还是不厚道的猜,肯定是这小丫头太笨了又喜欢偷懒,才bī得夫子如此对她。
这话他倒是全部猜对了,青梅那阵子的确是又笨又爱偷懒。前辈子她哪里见过这种文言文,加之她天生自由散漫惯了,huáng夫子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个聪明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除了他就没有别人愿意教我了啊。”
小青梅那副病怏怏的身子当时任谁来看都觉得晦气,加之青梅接受这具身子后,一时间无法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导致那段日子xing格古怪又诡异,怎么会有好夫子来教。就算有,大多也都是冲着崔管家给的高月钱来的。诚然一开始huáng夫子来教是看着文大夫的面子,后来气走了又被青梅劝回来,但师徒二人后面的相处,倒是huáng夫子劝青梅的时候多。这丫头动不动就摔笔不学了,气的huáng夫子拿着戒尺追着后面打。
说说聊聊,便到了晚膳的时间,青梅自然被太皇太后留下用膳,五公主与谢云昭也相陪着,太皇太后见孙子孙女都陪着自己,这顿饭自然吃得格外有滋味。桌上少了些奉承,倒是平添许多温qíng。
由于有宵禁,太皇太后也不留青梅太晚。虽然说是天家,但有时候也要给百姓做个表率不是,而且第一次让人家丫头进宫便留太晚也说不过去。
临走时,太皇太后又嗷了一声,五公主很有眼色慢一步,谢云昭无奈地看着自家祖母,嘴边幽幽叹口气,上前替青梅引路。
此时宫灯已点起,沿着回廊点点摇曳,四周静静的,偶有宫人走过,也是脚步轻轻,似有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无边的月色之中。
青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发一言。谢云昭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青梅那宽大的袖摆随风微微鼓动,轻轻撩过自己的衣袂。
“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终究还是自己先开口了啊,谢云昭轻笑一声,“但还是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青梅答的慡利,“你若是能把照夜送给我就算报了这份恩了。”
谢云昭:“……你就对照夜那么执着!!!”
青梅:“那是你没见着奔霄那得意的样,我就是要牵着照夜气死它!你说说都是黑色的骏马,照夜怎么就那么乖呢。”
“奔霄?”谢云昭来了兴致,“莫非你除了玉狮子还有一匹良驹?”
“它算哪门子的良驹?”青梅嗤之以鼻,“脾气又差,xing子太烈不好驯。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你好心好意地对它,它倒好,头一偏连个白眼都不给你,直接无视你!你说气不气人?!”
谢云昭愣了半响,终究是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青梅:“……”
将目光渐渐收回,仔细打量了一□旁之人,见他眉目带笑,可显然那笑不是什么好笑。僵硬的嘴角不觉得扯了扯,终于扯出自认灿烂的笑容:“王爷说的没错,林青梅xing子差,脾气bào,爱记仇,目无尊长不顺礼教,不爱读书不爱练字不爱女红不爱管家,若不是遇到个负责夫子,也就白丁一名。就这么一个女的,说到底不过是百无一用;而王爷您生的玉树临风,又饱读诗书,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怎么偏偏叫一个百无一用的人救了一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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