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眼神恳求地看一下他,咬下唇,终是不发一言地离开。
回到正阳宫,有太监来报,姜御医回宫,正等着传召,南珊一愣,最近她都快忘记这茬子事,赶紧让人将姜妙音召来。
姜妙音又黑瘦了不少,神jīng却是饱满的,南珊有些过意不去,“你看你,好不容易养白一些,又回到从前一样,樊太医可得怪本宫,好好的白嫩媳妇出去,回来一个黑瘦小子。”
“他敢,”姜妙音张扬地笑着,露出白牙森森,接着她取出一个小瓷瓶,呈上,“娘娘,微臣幸不rǔ命。”
南珊将瓶子接过来,“辛苦你和况神医了,本宫重重有赏。”
姜妙音看着身着凤袍的女子,一回宫便听说陛下抱回一个孩子,且立为太子的事qíng,太子年近六岁,肯定不是皇后所出,为何皇后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满,甚至比以前看起来更加幸福。
前段时间她不在京中,回来后倒是听到很多事qíng,这段时间,孟家倒台,诚王就封,诚王一脉的势力全部土崩瓦解,孟家夺爵,成为平民,听说现在居在城西贫困之地。
诚王妃孟宝昙,自出生起便受人瞩目,破例封为郡主,一直是京中贵女的佼佼者,所到之处万人追捧,哪能料到,就是这样一位被人称赞有加,温婉知礼的女子,为了权力,为了嫁祸皇后,居然做出掐死亲生儿子的事qíng,最后落得人权两亡,还累及孟家。
皇后这段日子必然不好过,是不是这样陛下才急着立太子,太子的生母又是何人,朝中众臣无人敢提,陛下说过,太子只有嫡母,没有生母。
养育其它女人生养的儿子,还要立为太子,皇后可愿意?她离宫里就跟皇后说过,此药能解,皇后以后定然会有自己亲子,为何还要急于一时。
而且这位太子,以前是养在何处,竟然半点风声都没听过,陛下心思慎密,让人心惊。
任她想破头,也想不到凌郑之前是长在异世,而不是陛下将人藏着养的。
南珊将瓶子握在手中,“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况神医身体还好吗?”
“不敢当娘娘辛苦二字,是微臣的职责所在,师父他老人家身体硬朗,已经回到庄子,以前微臣师徒二人常行走乡野,跋山涉水是常有的事qíng,谈不上辛苦。”
姜妙音说得轻松,南珊却知道,若不是药材难寻,以况神医的本事,根本就用不了这么久的功夫,“谢字本宫就不用多说,你自成婚起,便没有樊太医好好呆在一起,趁着此次,本宫准你和樊太医十天的假期,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
“谢娘娘。”姜妙音心下欢喜,“娘娘,解药制成药丸,每日服用一枚,半个月后可解。”
南珊点点头,心知姜妙音对立太子之事必然疑惑,轻笑道,“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儿女缘份,太子是本宫嫡子,陛下亲子,立为太子无可非议。”
姜妙音不敢接话。
皇后的心思,她猜不透,太子是陛下亲子,却不是皇后所出,皇后年轻,将来肯定会有自己的皇子公主,太子生母不知,就这样立为太子,皇后居然不反对,她着实疑惑。
太子再好,也不是皇后亲生,世人都道陛下独宠娘娘,可娘娘只要服过药后,便能怀上亲子,为何陛下要在此时立太子,是不是怕皇后独宠,南家以后会外戚霸朝。
帝王平衡之术,让人捉摸不透。
看到姜妙音眼中一闪而过的疑问,南珊无奈一 笑,她和儿子的关系,不能向外人道。
“太子纯良,本宫视若亲子。”
姜妙音点下头,“娘娘豁达。”
姜妙音告退后,她看着那瓶药陷入沉思,凌重华走进内室时,看到的就是她对着一个药瓶子发呆,姜妙音回宫,这药必然是解药。
南珊见到丈夫,往他身后看,却不见儿子,“凌儿呢?”
“在扎马步。”
“什么?”她惊呼起来,“你自己回来,让儿子在那里蹲马步。”
南珊心急火燎地就要去演武场,凌重华拉着她的手,摇下头,“你看到会心疼的,玉不雕不成器,习武不狠,容易半途而废。”
她咬下唇,道理她明白,却心疼得不行,狠心转身,赌气般地靠在塌上,他走过来,拿起那瓶药,姜妙音回京,他当然得到消息,这药怕就是送过来的解药。
“姜御医刚才来过?”
“嗯,”她心不在焉地答着,想了想,“夫君,这药是姜御医寻来的,我却不想服用,凌儿是太子,在世人眼中生母不祥的太子,若我怀孕产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以后的事qíng说不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兄弟阋墙,骨ròu相残,是你我所不愿意看到的,再说,凌儿才是凌家的正统血脉,你我再生子女,皆都不是。”
凌重华定定是看着她,眼眸垂下,“好,药你服用,先解了再说,若不然,毒留体内,终是祸患。”
她点下头,偎在丈夫的怀中,“你会不会觉得有遗憾?”
前世,无妻无子,照样一生,眼下,妻儿相伴左右,又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凌儿似他,聪慧过人,以后必是一代明君。
天家无亲qíng,就像妻子所说,外人看来,凌儿非妻子所生,以后妻子真的育有皇子,莫说是其它大臣,便是皇子本人,也会认为江山是他的,而不是凌儿的,这样的qíng形他也不愿意看到。
他们夫妻二人,亏欠凌儿良多。
“没有,此生有你,有凌儿,我并无遗憾。”
哪里还会有遗憾,感念上苍都不够,凌儿机敏,在大虎时就表现得不一样,想起那些日子,若不是有他相伴,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原来老天爷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一切,上一世孤独寂寥的后半生,换来的是这一世有妻有子的陪伴。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儿子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何其有幸。
小凌郑正在习武殿的校场中间蹲着马步,两边守着太监龙卫,小人儿咬着牙,倔qiáng的眼看着顶上的日头,又看一下香炉中燃着的香,爹说过,三柱香过后,才可以起身。
腿有些酸,小人儿谨记父亲说过的话,一动也不动。
凌重华隐在暗处,眼眸幽深,此子心xing坚毅,不愧是他的儿子,他替儿子摸过骨头,与他前世一样,骨骼清奇,是习武的好苗子。
文治武功,一个文武双全的帝王,最不容易被人糊弄,这江山,是凌家的,jiāo到凌儿的手中,才是名正言顺。
用午膳时,小凌郑走过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抖,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她qiáng压着铺天盖地的心疼,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只是问儿子饿不饿。
凌郑也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对着她撒娇,“娘,好饿啊,凌儿能吃下三碗饭。”
“好,凌儿想吃几碗都可以。”
她心里疼得发抽,儿子的小身子坐好,背挺得直直的,手中的银匙都有些不稳,她偏过头,尽力不去看。
小人儿大口地吃着饭菜,她也小口地用着膳,趁着空隙,幽怨地瞪一下自己的男人。
男人面色不改,无视她的眼神。
第81章 慈母
午膳过后, 凌郑略有些困意,自己回到房间里,趴在塌上,不一会儿就进入香甜的睡梦, 南珊爱怜地抚着他的脸,小人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yīn影,小嘴嘟着,看得她的心里一阵一阵地发软。
近未时, 小人儿自己起身,前往东宫上课, 南珊目送着他小小的身影走出正阳宫,黑金织锦的四龙纹袍, 头上戴着金冠,金冠两侧的腾龙yù飞,外罩一件同色的金边氅衣, 脚上蹬着织锦的黑靴子, 小人儿的身子挺得笔直, 表qíng肃穆。
天空飘起雪花, 路两边的松柏青绿,衬着红漆的宫墙,墙红树绿。
他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太监龙卫,双手拢在袖子中,走过铺满石子的幽径, 转过宫墙,似是对母亲的目光有所感,小人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笑容,笑容纯净如雪,融入心田。
南珊倚在宫门前,朝他挥挥手,他也同样挥下手,小小的身子渐渐隐在宫墙后,不知为何她的鼻头发酸,隐有泪意,她的身后,男人高大修长的身体站得笔直,黑玉般的眸子也紧紧地看着消失在宫墙角的儿子。
“他将来是帝王。”
“我知道,”她慢慢地转过头,仰起脸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知道,凌儿是太子,不可能只做她怀中的乖宝宝,“不过是有所感慨罢了。”
儿子的身影已经被宫墙挡住,再也看不到,夫妻二人才回到殿中,南珊心中念着儿子,并未关注丈夫,她径直拿出金箩筐,做起针线活来,手中明显是孩童的衣服,衣服的料子是最好软云绢,与现代的纯棉有些类似,用来做里衣再好不过,她让织室的尚宫们将衣服裁好,然后自己亲手fèng制,虽然动作不太纯熟,略显笨拙,但一针一线fèng得极为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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