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她也是近五十的女人了,突然间,有人告诉她,前一刻还与自己赴巫山之颠的男人,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让人如何能接受。
想起初见时,他不过是上京来赶考的众多举子之一,因着有那一二分像先帝,自己起了占有之心。
几番抛枝,肖檀也对她心生爱慕,本来以他之才,倒是可是中个末等的进士,是她想将他据为己有,使了手段,生生榜上无名。
后来,打听到他家乡订有亲事,那订亲的姑娘寻到京中,她暗中派人将那姑娘清白毁掉,又派人多加迫害。
十几年了,檀郎于她,就好比是一个私藏的财物,总是在无人时好好观摩,却怎想,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现在哥哥告诉她,檀郎已死,她的房子着了火,火从何起?是何人yù加害于她?
“你好好养着,那个男人就别再惦记。”
孟进光说完,拂袖离去。
孟氏呆坐在塌上,恍若未闻。
一时间,她呆呆的,面容垮下来,保养得宜的脸瞬间苍老不少。
护国夫人府中走了水,可不是件小事,加上昨夜里兵荒马乱的,连孟进光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做好防护,府中的消息自然让一些嘴不严实的下人走露出去。
孟家人出手阻止,就连宫中的孟皇后都派了人,可是那流言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不到半天,大街小巷的都流传开了,护国夫人养面首,两人寻欢作乐,竟然引得屋内着了火,那面首当场就送了命。
有那些个猥琐的男人听到会心一笑,看不出来平日里高高在上,总是一本正经,又爱吟诗作词的护国夫人,居然还玩得挺大,连滴蜡这样的狠手段都使上了,要不然怎么会弄倒蜡烛,引起大火的。
听到这个猜测的男人们笑得贱兮兮的,孟氏这个老女人,看起来冷若冰霜的样子,原来好这一口。
孟家人听得是又羞又气,臊得都不敢出门,尤其是镇国公府的女眷们,全部闭门谢客。
连久居佛堂的卢氏都有所耳闻,当听那孟氏的相好葬身火海时,她手中的佛珠顿住,眼中似有快意的泪光。
青嬷嬷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小姐,那人终于死了,也是报应,他一生所求,不过是飞huáng腾达,本以为攀上那女人就能平步青云,哼,不过是当了十几年见不得光的玩物,落得如此下场,罪有应得。”
卢氏低着头,复又快速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道,“善恶终有报,前生因,今世果,阿弥陀佛。”
当年她走投无路,受人侮rǔ后,那恶妇还不死心,yù将她置于死地,幸得兄长在她来京时有言,京中有他一友,两人都曾是国子监的同窗,虽然jiāoqíng不深,但若真有事,可以试着一求。
她抱着试试的心,求到了侯爷的面前,侯爷不仅替她摆脱恶妇的追杀,还偷偷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多少年了,她每日里念经,不是忏悔,不是赎罪,而是诅咒,日夜诅咒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如今,他终于死了。
卢氏的眼泪滴在佛珠之上,青嬷嬷亦泪流满面。
同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有孟皇后,她跪在永泰帝的面前,苦苦哀求,“陛下,姑母为人如何,别人不知,陛下还不知晓吗?”
永泰帝最近一见孟皇后就烦,自从上次被人一天扫两次兴后,对孟氏的心态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京中关于护国夫人的流言愈传愈烈,朝野震惊,今日早朝,以韩首辅为首的文官就接连上奏。
孟氏私德不修,枉费圣人恩典,不配为一品夫人,更不配用护国的封号,护国护国,她既没有为朝廷出谋献策,也没有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如何能用得起护国二字。
连一向中立的姜次辅等人都附议,让永泰帝心中又羞又恼,羞的是,这样的女子曾是自己的养娘,恼的是孟氏为辜负圣恩,抹黑皇家。
韩首辅力谏剥夺孟氏的封号,这一品夫人也应该降级。
最后永泰帝当场下旨,褫夺孟氏封号,从一品地从降为四品的恭人,护国夫人府的宅子依旧让孟氏住着。
旨意一下,孟氏晕了过去,本就身心疲惫,加上又死了相好,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她这一病倒,连累得宫中的孟皇后及嫁入四皇子府的孟宝昙日子都不好过,尤其是孟宝昙,四皇子本就不太喜欢她,这下可好,更加不待见。
她气得进了宫,可孟皇后哪还有心qíng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qíng,姑母被夺封号是小,名节尽毁才是大事。
自己身为孟家出来的姑娘,清誉自然也会有损,眼下是没有敢提,可贤妃那边能放过这个机会,她心急如焚,匆忙几句将孟宝昙打发回去,然后召见父亲镇国公。
一见到孟进光,她的眼泪就流下来,“父亲,你可要帮女儿啊,陛下那里现在颇有不满,姑母出了事,遭殃的是我们这些孟家的女子。”
孟进光神色复杂,当年他家势不显,妹妹进宫采选,因长相不出色,出身也不高,只能当一个杂役的宫女。
他一心苦读,好不容易进了国子监,自然分外珍惜,吃住都在里面,很少回家,庶出的弟弟被自己的亲娘故意养成了废物,才十几岁,就将家里的丫环都拉上chuáng,成天胡作非为。
后来,他有幸结识名动京城的才子南崇起,崇起没有看不起他的出身,两人成为好友,评文吟诗,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眼下,看着痛哭出声的孟皇后,想着躺在塌上神色哀伤的妹妹,他的心充满寂寥,身边的这些人,到底要怎么样,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弄到如此田地。
他神色落寞,看着孟皇后,“皇后要臣怎么做?”
“父亲,眼下姑母已经惹得陛下不快,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其它人借此污蔑孟家的其它人。”
“好,为臣定当尽力。”
他身心倦怠地出了宫,等候在宫门口的随从见他出来,急得上前,低声道,“国公爷,不好了,京中流言又起,二老太爷的那些事qíng被人捅出来。”
孟进光眼底一沉,“走,回府。”
一回府,就听到震天的哭嚎声,二房的太夫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手中撕扯着同样衣裳不整的二老太爷。
身边围着一群庶子庶孙,乱成一团麻。
镇国公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世子和世子夫人在脸黑如锅底,一家人看到孟进光,如同见了主心骨,齐齐围上来。
“国公爷,真是祸从天降,也不知是哪起子黑心烂肠的,什么脏水都往我们国公府里泼。”
镇国公一把挥开扑上来的镇国公夫人,容氏脸一僵,复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国公爷,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二老太夫人和二老太爷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孟进光冷着脸问道,“外面的传言是真是假,你们心知肚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无能为力。”
他确实是无能为力,之前孟氏的流言他都阻止不了,现下二房的事他更加没有办法,这些流言不知如何传的,真如空xué来风,让他们抓不到任何的把柄。
想看孟家倒霉的除了大皇子一派,不做他想,只不过孟家屹立朝堂多年,以韩首辅为头的大皇子一脉,根本就不可能憾动半分,不知他们是从何处请的高人,连镇国公府的探子都查不出来。
他看着院子里的众人,突然心中涌上漫天的悲哀,他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众人见他不发一言就走,都着急起来,孟世子和孟夫人一起跪下,大喊,“父亲,眼下孟家正是危难之时,你可不能不管啊,想想宫中的皇后,还有嫁入四皇子府的孙女,咱们孟家不能倒下。”
“那你们说怎么办?”
孟世子看一眼二老太爷,恨声道,“腐ròu不除,何来生新肌,枯枝不剪,难发新芽,咱们孟家,如今父亲都是当太爷的人了,早就该分家。”
听到分家,孟家二房不乐意了,孟二老太爷和二老太夫人立马团结一起,“大侄子,你这话说得就是大不敬,分家这样的事qíng哪里是你一个晚辈能提的。”
“本世子虽是晚辈,可若旁支的长辈没有长辈样,我如何不能提。”
孟二老太爷看着他,“不行,我们不分家。”
孟进光看着他们,分外心冷,“罢了,事qíng已出,分家无益。”
说完,不理后面的呼唤,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孟家的这些破事传得沸沸扬扬,南珊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让自己男人去教训那老女人,没想到她的男人居然去放火杀人,当真威武。
她幽怨地看着已穿好衣,恢复风清明月般的男人,与夜里火焰般的男人判若两人,可怜她是使出浑身解数,几个姑娘轮番上,才让他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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