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从未有过jiāo集,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新帝却肯定是叫出他的称呼,转念一想,也许是皇后娘娘说过,另外,皇后娘娘直言来见祖父祖母,陛下未感到半分诧异,那么也就是说,新帝知道崇起的身份,也知道她和孟进光的关系。
皇后娘娘居然什么事qíng都不瞒陛下,而陛下也是半分不怪罪的样子,怎么让人不惊讶。
屋内的两人听到动静,出门一看,大惊失色。
南崇起宽袖儒袍,虽还是男装打扮,然举止神态比起在侯府时放松不少,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已显女色,孟进光也只穿深色常服,一副悠闲的样子。
见到院子里的新帝夫妻二人,眼中惊疑,对着南珊和凌重华,两人行大礼,口中称微臣见过万岁,娘娘千岁。
凌重华不发一言,径直往屋内走去,南珊跟在后面,经过祖父母时,小声道,“祖父祖母,起身吧,陛下早就知qíng。”
两人直起身,与况桤山jiāo换眼色,俱都摸不着头脑。
屋内,凌重华坐在上首,南珊坐在其旁边,南崇起三人立着,南珊看一眼身边的男人,出声道,“三位不必多礼,陛下与我是一时起意,倒是打扰几位,你们坐下吧。”
三人看向冷色玉颜的新帝,见其没有做声,小心地侧坐在两边的凳子上。
孟进光道,“不知陛下驾临,臣等仪态不佳,望陛下恕罪。”
凌重华的眼眸低垂,下面的三人,都是他前世在位时的臣子,如今还在,却都是知天命的年纪,尤其是南崇起,多年前惊才绝艳的天下第一公子,竟在后面的岁月中庸碌无为。
“各位卿家不必拘束,朕私服来访,不是来问罪的,南侯爷女子当官,封侯上朝,按律属欺君之罪,然法外有qíng,侯爷是皇后亲祖母,朕再不通qíng达理,也不会降罪与你。”
南崇起跪拜,“谢陛下龙恩。”
孟进光也跟着跪下,随后是况神医,三人跪成一线,“谢陛下龙恩。”
凌重华又道,“皇后不能是孟家女,所以她只能是南家女,孟卿家可明白朕的意思?”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必将谨遵陛下的旨意。”
南珊看着下面的祖父祖母,这对有qíng人,终究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此事牵连甚广,若捅开,不仅南家罪犯欺君,祖母也不能为世俗所容,还不如就这样避世而居,反而自在。
再说她也实在不愿意与孟家的其它有所瓜葛,如此倒还好。
屋内沉默着,凌重华一贯面冷,底下的三人不敢随意开口,南珊看着门外的那个篓子,笑问道,
“况神医,那篓子里是什么好东西?”
况桤山将篓子提进来,献在她的面前,“回娘娘,这是冬笋。”
南珊笑道,刚她见医圣从后面竹林出来,猜出必然是挖笋子,“冬笋焖ròu最好,要是有肥美的野jī一起焖,味道最为纯香。”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况神医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新皇后果然是个同道中人,冬笋配野jī,鲜上加鲜,那香味连寺里的和尚闻了都想还俗,可惜庄子里今日没有猎户送野味过来,倒是腌好的腊ròu可以派上用场。
南珊回以他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凌重华冷着脸,站起身,往庄子后面的山林走去,大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跟在他的后面,屋内的其它人都惊得合不拢嘴,早就听闻珊儿受宠,没想到这么受宠。
不过是想吃野味,堂堂帝王居然亲自去猎野jī,还是孟进光反应过来,去追新帝,况神医也有眼色地将篓子提到灶下去处理。
屋内只剩南崇起与南珊祖孙俩。
南崇起的神色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孙女,她不知道南珊是何时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和孟进光的关系,捅破身份,她最不敢面对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孙辈。
正迟疑着,还是南珊先开口,“祖母,今日我与陛下来得突然,望你们莫要见怪。”
这声祖母叫得南崇起呆若木jī,喃喃道,“珊姐儿,你叫我祖母,你…不怪我吗?”
“不怪,这么多年,祖母必定心中也苦,我又怎么忍心责怪,倒是我爹那边,似乎对您与祖父颇多误解。”
南崇起不作声,低头不语,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不知道要如何对儿子开口,心中有愧疚,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耻感。
南珊也就结束这个话题,见她看起来jīng神不错,问些她的身体状况,得知暂时一切都好,喝过况神医的药,忘东忘西的毛病也比前好不少。
听到病qíng得到控制,南珊松口气,就见外面有人破风而来,凌重华在前面,风起衣袖,神色冷清,飘然若仙。
后面跟着孟进光,似乎跑得有些气喘,手中提着两只肥肥的野jī,长长的七彩尾羽拖下来,再后面就是兴高采烈的大虎,嘴里叼着一只野兔。
况神医从灶下出来,啧啧赞叹,这才多大点功夫,就能猎到两只肥美的野jī,这些山林中的野物特别机敏,人还未走近就窜得无影无踪,不是般的老猎手,根本就别想吃到口ròu,早就听闻陛下痴迷练武,当真身手不凡。
孟进光道,“陛下神勇,摘叶飞箭,两只野jī正出来觅食,被逮个正着。”
南珊眼睛亮亮的,看着连气都不喘一下的男人,就听到况神医小声说着,“糙民记得陛下的皇祖父轻功卓绝,也能飞叶如箭,陛下果然有其祖之风,是我凌朝之幸。”
凌重华不语,南珊低头偷笑。
大虎叼着兔子,看着众人,晃着尾巴,南珊笑起来,“别急,等下这兔子会给你做熟的。”
孟进光咦一下,似乎奇怪哪有老虎不吃生食的,不过这是陛下养的虎,xing子自然不同,遂闭口不谈,将大虎捉的野兔拿下去剥皮处理。
饭后,凌重华和三位长辈子密谈,做为一个知趣的妻子,南珊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嫌,她带着大虎正好出去消食。
眼下的农庄上还是一片萧条,枯黑的树,gānhuáng的田地,间或有几只出来觅食的鸟儿飞过,一人一虎走在田梗上。
南珊深呼一口气,冷冽的空气带着一丝泥土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她身边的大虎乖巧地蹲在旁边,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阳光照在它huáng黑相间的毛发上,暖暖的,它眯着眼带着一份慵懒。
还不到chūn种的时节,田庄里没有人gān活,天气还冷,山林中还一片沉寂,万物没有开始复苏,也就没有农户出门寻山货。
她闭着眼,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间或地与老虎互看一下,倒也怡然自乐。
远处的大道上,走来一家三口,年轻的小夫妻带着幼小的儿子,男子粗布短襟,女子身着袄裙,儿子被男人驮在肩上,似乎是刚从集市中回来,小妇人手中提着小篮子,篮子装得满满的,夫妻俩有说有笑,间或夹杂着儿子稚嫩的声音。
她看得眼有些热,带着向往,等几人走远,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脸,却见蹲在地上的大虎也痴痴地看着那一家三口,她好笑地摸下它的脑袋,“小家伙,想虎妈妈了吗?”
大虎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山林。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山林间有些四季常青的树木,其它的都光秃秃的,大虎是不是和人一样,也有思念,也会想像虎妈妈。
她叹口气,有些怅然。
旁边的糙丛中似乎有什么动静,大虎跳起来一个猛扑,捉到一只田鼠,田鼠吱吱地叫着,大虎嫌弃地将它丢回去,还拍下爪子,田鼠哧溜一下消失在糙丛中,看得南珊摇头失笑。
见时辰差不多,一人一虎回到庄里,凌重华已经出门来,后面的三位长辈恭顺地站在后面。
南珊朝他一笑,带着大虎夫妻二人离开庄子,悄声来到南府,倒是让南氏夫妇吃了好大一惊。
见两人停在外面的马车平平无奇,丁氏马上明白过来,陛下和女儿出门,必是不想声张的。
南珊陪着丁氏回到内室,丁氏的肚子已经显怀,看着略有些笨拙,琅哥儿好奇地看着她,她捏下他的鼻子,“怎么,不认识姐姐吗?”
琅哥儿嘟着嘴,“别人说姐姐现在是皇后,让琅哥儿不要像以前一样,见到姐姐要行礼,还不要多说话。”
“谁说的?”
琅哥儿看一眼丁氏,低下头去,丁氏忙说,“是我说的,他现在正是爱疯闹的年纪,我这不是怕
他在外人面前不知事,万一冲撞你和陛下就不好。”
南珊抱起他,快六岁的孩子,有些沉,“琅哥儿是我的弟弟的,弟弟见到姐姐,想怎么样亲热都可以,姐姐不会生气的。”
琅哥儿笑起来,露出掉了一颗门牙的嘴,急忙闭上,羞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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