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整点行装,殷夫人只嘱咐了严管家来送他,她自己要打理殷氏产业,便没有来。殷朝暮在候机室絮叨,说着说着两人都有些伤感。严叔知他这一走是堵着一口气,恐怕再回来都不知多少年后,反常地一遍遍叮咛,生怕他家这初出家门的大少爷委屈了自个儿。
“少爷这一趟出门,终究任性了。唉,你自小没出过远门,大陆局势复杂,还望少爷多保重自己……”
殷朝暮耐心听着:“叔过虑了。你也把我想得太窝囊些。”严管家白他一眼,“少爷的作为还是让我等不能放心。”
殷朝暮心里无法,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严叔,但严叔身为管家,不可能放下殷夫人跟他去大陆伴读的。何况大陆那边如果一切还同之前一样,没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再见到顾疏……他不能让严叔这个弱点也被那人捏在手中。
身后一片嘈杂,殷朝暮扭头,顾禺戴着墨镜,西装挽在臂上,踩着步点气势bī人地带着一众下人向他走来。顾氏血脉到底不是说瞎的,既有顾疏那等鹰视láng顾之辈,顾禺作为嫡传子嗣,本身气势也弱不到哪里去,只是平常过于惫懒,一副花花大少游戏人间的不管事模样。如今只这么走过来,周围闲散人等都慑于气势纷纷避让。
殷朝暮微笑:“阿禺,你的大衣……”
“送你了。”顾禺一手搁在他肩上,qiáng硬地打断他话,斟酌片刻,摘下紫色墨镜,露出后面殷朝暮看了十八年的踌躇满志的脸。
“暮暮,我说过,只要港岛还有顾家一天、我还是顾家大少爷一天,就没人能惹到你。你等着,回来的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个顾氏王朝。”
扬眉瞬目间,意气纵横。顾家人,一向有着一往无回的魄力,殷朝暮看着原先颓靡的孩子青涩的脸上露出曾经在顾疏脸上看过无数次的表情,浅浅叹气。这样的话,恐怕之后顾疏要收拾他们两人,也要费上些力气。
大厅广播飞机将要起飞,之前殷朝暮就是在等顾禺,现在这家伙既然表现得战意昂扬,他也就没什么担心的。站起身来跟严叔拥了一下,看见顾禺也张着臂膀,便凑上去抱了他一抱。“阿禺,既然你如此有信心的话……”抬头,对方的脸上有着难以察觉的紧张,殷朝暮粲然一笑,“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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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生初识(一) ...
将近三小时的飞机,出了机场后,微凉的气温提醒着殷朝暮此时已身在都城。上一世十八岁至二十七岁整整九年时间,都是他一人在这个城市闯dàng,当年初到时意气风发、满腔豪情混杂着离开时的黯然自伤、辛酸苦辣,此时重新踏上这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一时间感慨丛生,说不出是喜是悲。
这个城市,有他最初的梦想,也有他最难以忘怀的刻骨耻rǔ。正是在这座城市,殷朝暮第一次尝到从高坐云端跌入凡尘的láng狈。
“Taxi!麻烦您带我去C大。”戴好帽子墨镜,殷朝暮拎着行李排队上了候在机场出租车,是时港岛刚回归不久,内陆发展相对薄弱,还不能与港岛纸醉金迷相提并论。好在殷朝暮并非初次涉足,心中除去怪异的熟悉感,并没有什么不适。他穿着时尚、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高贵,绝非常人所能及一二。遮住大半张脸的蓝黑墨镜仅露了个尖尖的白皙下巴,发丝柔软,唇角噙着一丝放松的笑意,让整张小脸看起来亲切又可人。司机师傅见他谈吐不凡却毫无世家子的傲慢,心下有意亲近,再加上京都人热情好客、衷于攀谈,没几分钟便开始向殷朝暮介绍起来。
“小伙子,C大的新生啊?”
“嗯,我是特长生啦,报的影院的音乐系。”殷朝暮腼腆笑笑。C大是京都有数的传媒类综合学府,无论外地还是京都本地报考都有很高门槛。当然由于港岛回归不久,国家政策鼓励学术jiāo流,殷朝暮这类港岛世家公子报考还是很掺水分的,基本就是拿了简历走个过场。他自幼有专门的老师教习普通话,此时说来反倒比一般京都人还要标准,那师傅听着也没多做疑问。
司机脾气好,听他这般说法随口打趣了两句。“哈哈,C大哪个不是特长生?虽说C大招牌专业是表演与美术,音乐系也不错。嘿,小伙子有前途,搞不好过些年就是个天王巨星。”
殷朝暮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天王巨星要这么好当,他当年也不至于闹了个灰头土脸,四处碰壁碰得满脸是血了。死过一次的人心是豁达些,胆子却也相对变小不少,这辈子他的心没有上一世那么大,只求将之前自己所有的不甘与耻rǔ统统在顾疏身上讨回来,就安安分分回港岛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女孩儿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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