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严管事一张脸虽然扳着,但见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殷则宁的影子,话不好听,语气却温和:“少爷,回来怎么也不通知家里呢?要不是阿禺少爷打电话来,夫人和我还不知道你今天的飞机,我以为少爷不应该做出这样莽撞的事来。”
殷朝暮羞愧无比,沈倦亲自出手他还能凝神对付,但对上严叔,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这位管事曾与他父亲结伴长大,不曾想他父亲早亡,受到的打击不是一般大,因此对他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要小心。这些年若不是上了年纪、家里也走不开,早不知要跟去大陆多少回,这份情,殷朝暮一直很明白。
“严叔,是我考虑不周。”
老管事眼神和缓起来,从前的殷朝暮举止肖似殷则宁,但那份风雅气度却始终流于表面,而非其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贵;如今久别归家,虽然每年寒暑也能见到,可不得不感慨,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只是……严叔扫一眼坐在殷朝暮身边的沉静男人,千万别跟他父亲一样,被人困住了。
“少爷长大了很多,想必夫人看见也会欢喜。”
殷朝暮觑一眼顾疏,轻声问:“我母亲?我们这是要回……家?”
严叔看他:“少爷不回家还想去哪里?论起来,这一次劳烦阿禺少爷了,先前我们少爷在大陆也多亏了您照顾。”
顾禺从后视镜里暗暗看顾疏被无视看得高兴,大方地咧咧嘴:“严叔跟我客气这个gān什么?我跟暮暮的关系,您也知道的,他从前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还能和他计较这点儿?”
顾疏目光一凌,淡淡开口:“过命的jiāo情……暮生,这么光辉的事迹,怎么我从没听你提到过呢?”
殷朝暮被他看得不自在,知道这人多半思路偏了,哪怕表面上不计较,单凭这位死记仇的烂性子,以后铁定还有的算,想想就头疼。直到这时候,副驾驶位上的严叔才仿佛刚看见顾疏这么个大活人一样,问:“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少爷?”
简直废话,不是朋友能跟他一起坐上车?顾禺暗骂严叔没戳中要害,心里也好奇他这个一向好面子的竹马怎么说。
“算是吧。”殷朝暮脸色赧然,就像对上孙金如一样,对上严叔他也有点说不出口。两人皆是男性长辈,本就有一种羞耻感,但严叔与孙金如又有所不同。孙金如到底是外人,严叔却是一直以来对他寄予厚望的家人,这个话只能模模糊糊含混过去。
“哦,是吗?”其实殷顾两人什么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殷朝暮有自己考量,严叔也一样。他忌讳顾禺在场,不想明着说开了训斥自家孩子,只说:“那一起来家里坐坐吧。”
话至此,殷朝暮心存愧疚,自然不会再有异议。顾疏大敌当前,又要瞻顾着顾禺这个环伺豺láng,也分不出心神与他jiāo换眼神,车厢内竟沉默起来。很快到了目的地,老宅子伫立在前,殷朝暮突然有了近乡情怯的畏惧。他下意识向后寻找顾疏的目光,却被严叔挡了视线:“少爷,进屋啊!夫人等着呢。”
这边顾疏早看出顾禺自己gān不过,找了高人来撑场面。果然沈倦出手不凡,直接派出严叔这员老将去领儿子。反正现在天时地利全不占,他也就没急着走,见那两人的身影远了,才慢悠悠对锁车的顾禺开口:“想出合纵连横的招数,我倒小看了你‘能屈能伸’的水平。”
顾禺跟自家老爷子猫捉老鼠久了,皮实的很,根本不把兄长不痛不痒的讽刺放心上,反而邪乎地笑:“怎么呢?我那个傻兄弟能被你骗去,人家家长可不上当。我叫你一声哥,就给你提个醒:殷夫人沈倦,那可是连暮暮他父亲都玩不过的人,你趁早熄了龌、龊念头,离我们暮暮远点儿!”
顾疏被他骂,仍是淡淡:“真是好心思啊,不过你若能自己讨得暮生喜欢,那才是好手段。否则白忙活半天,暮生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
顾禺先是惊愕,而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竟然以为我喜欢暮暮?滚蛋,我对他完全是掏心掏肺的兄弟!少把你看人那套放我俩身上。也对,我们的感情别人根本不了解,暮暮当初为了我昏迷24小时,你还不知窝在哪个角落里画石膏呢。”
“是么?”顾疏不理他,径直走进殷氏大门——殷朝暮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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