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禺有一次为个小明星跟别人拼场子,他顾家势大,却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得罪人,正好踢到铁板,被几个世家子截下为难。那时候还是殷朝暮上去一瓶一瓶白酒喝下来,足足喝了一地空瓶,愣是将一众人镇住,才脚下打颤带着顾禺离开。
他生来酒量好,为数不多几次醉酒中醉的最惨也是那次。刚离开地头就直接酒jīng中毒昏迷,躺满12个小时才清醒过来,什么高压氧、理疗全用上了。顾禺给他守了一晚上的夜,看他醒来一巴掌呼过来,吼:“不能喝就别撑着,跟老子还来这套儿英雄主义?!给殷少跪下了,没人领您的情!”接着又顶着一双血丝满布的眼很平静地说:“你要是瘫在这chuáng上,老子就忒么给你守一辈子。”
殷朝暮当时还打趣他,“你放得下你那小明星?”
顾禺一个眼刀飞过来,“放不下也得放,小明星再来一打儿,顶不上我兄弟半个手指头。”
他当时真的很窝心,可之后呢?顾禺并不是会说谎的人,说的也全是真心话,但那是意气风发的大少爷顾禺,不是能默默吃苦服软的战败者顾禺。
前世最后几年的窝囊日子,他受的来,顾禺受不来。
所以之后几年,殷朝暮几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生病时没有兄弟替他守夜、习惯了身边缺少顾禺飞眼刀的踏实感。
到大陆这么久,他下意识没有给顾禺打电话的举动,即便知道顾疏的情况该尽快提醒阿禺注意,但他还是迈不过这道坎儿。
花有重开日……
人无再少年。
“喂?暮暮?”
话筒里传来一把痞气又清亮的嗓音,还透着一丝半缕的小心翼翼。
“嗯,是我。你找我?”
两秒钟的愣神,那一头明显兴奋起来:“暮暮!真是你,我刚还不信,”接着口气就有些不满了,“殷朝暮,你小子到了大陆玩儿疯了不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啊,兄弟还以为你被绑架失踪了呢!”
绑架倒是真的……殷朝暮苦笑,换上正经的语气。
“阿禺,之前军训耽搁了,来不及打电话,你不要担心,我一切都好。”
“糊弄谁呢,欺负哥不知道大陆军训早就结束了么。行行行,别自恋啊,谁担心你这臭小子了。”
熟悉的语调,殷朝暮熟悉这个人,就连他的那一点点口是心非,都了如指掌。不禁低低笑了起来,从前父亲教他“浮生荏苒”、“遗梦阑珊”,他总觉做作,却不想让他体会到这两个词内中无奈的,竟是当年纵横意气的同伴、战友。
“笑什么,少爷正忙着呢,再笑我可挂了啊。”
“没有,只是想起一个人。不过阿禺你说忙……忙着醉生梦死么?”
“瞧不起人?”他嗓音里邪气肆溢,殷朝暮眼前都能浮现出这家伙翘着二郎腿一副拽到死的嚣张样儿。“爷可是忙正事,老头子已经把两家小厂子给我了……算,跟你说这个gān吗。”
“哦,终于肯接手了?”
“是啊,以前觉得麻烦,现在感觉还不错。”
“是吗……那要是以后顾伯伯把这些给了别人做……”
顾禺声调立刻锐利起来,冷笑着道:“给别人?我家那堆破玩意儿,除了我还能给谁?老子肯接着就罢,不玩儿了该是我的也还是我的,关别人什么事。”
一阵沉默,殷朝暮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清楚顾禺的想法,这家伙自己嫌烦不想管他老爹的烂摊子,但又跟láng崽子一样护食。他自己不要甚至败光了都没关系,但若说拱手送人,却是万万不能。
“我的意思是,如果将来你有个什么堂兄堂弟的冒出来,你怎么说?”
顾禺既容不得别人抢自己的东西,又没有危机意识,到时候对上顾疏有备而来,后果可想而知。他知道不能说太明白,否则顾禺多半儿轻蔑地不放在心上。若直接点出顾疏的存在以及他很有可能失败的未来,更是会激起顾禺争qiáng好胜的心思,反而不把顾疏放在眼里。
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察觉地位岌岌可危。顾禺性子硬,别人劝一百句他也不以为然,唯有自己证实的,才肯信。
那边考虑了半晌,殷朝暮当他认真思索自己的假设,口气软了下来,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那么一说,在大陆看到个学长,也姓顾,现在跟我是同门,对我挺照顾的,金融学的也好……他要是顾伯伯儿子,呵,现在你也不用这么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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