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两只都不打呼,当然,如果真有打呼的,太史阑必定把他拎出去晒月亮。
早上早饭照例有人送,各色点心包子的一大堆,那个孙姓少年送得尤其丰富jīng致,太史阑喝着他送来的雪莲银耳汤,给景泰蓝喂着他送来的蟹huáng汤包,和大头儿子商量道:“看样子孙少侠真的看上你家公公了。”
“许了吧。”景泰蓝鼓鼓囊囊地道。
太史阑点头,觉得未为不可。
被无良母子给卖掉的某人,没来得及吃早饭,正在辛苦工作——容楚帕子包着头,靠在里间的暗影里,正和孙少侠深qíng款款地低诉。
“奴家昨夜一夜未得安眠,奴家那夫君又好生粗鲁,鼾声如牛,奴家辗转反侧,流泪到天明……”
“史娘子放心。”孙少侠心疼地望着佳人掩在半边乌发里的脸,心想史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声音造作了些,还有总是喜欢掩着脸呆在黑暗里,不过有病的人怕光喜静,仔细想来还怪让人心疼的,想着想着便伸手去抚长长袖子下的佳人的手,“你放心,既然你这般对我信任,我定然是要好好疼爱你的。”
佳人的手盖在一方浅金镶梅花衣袖下,摸着腴润柔软,孙少侠陶陶然,心想史娘子看起来瘦,手倒是丰满,有ròu得很。
容楚眼光斜斜瞟过那衣袖——他的手好端端在被子里呢,那袖子下不过一只猪蹄而已。
“闻敬势大,又为人凶bào,他对奴家贼心不死,日后必来滋扰。”容楚唉声叹气,“少侠你保护奴家,奴家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怕少侠你孤掌难鸣,万一被对方藏在暗中的宵小所害,叫奴家……叫奴家怎么放心得下……”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静悄悄,尾音摇啊摇,听得人魂飞掉。
孙少侠听得佳人关切,心花怒放,却也觉得此话有理,犹豫道:“闻敬昨夜形态如常,还说要找杀害王大哥的凶手,足可见此人心志凶恶坚毅非常人,他现在要做好人,不至于当面对我等下手,倒不必怕他。只是你说他还有帮手,这就得费点思量,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奴家正是忧心这个,或者……”容楚倾倾身子,“咱们先下手为qiáng?”
“哦?”孙少侠眉头一动,“可是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他帮手呢?”
“奴家倒有一计……”容楚的声音低了下去,孙少侠俯身,认真地静静聆听。过了半晌,门帘一响,他满面chūn风地出来,看了看外间正在喂儿子吃饭的太史阑一眼,淡淡道:“史娘子累了,史兄弟记得不要去打扰她。”便扬长而去。
太史阑双手抱胸,看着这个登堂入室勾引人家老婆,还反客为主嘱咐人家老公的极品,对景泰蓝道:“景泰蓝,你看,护不住自己老婆的男人是最没用的男人,什么玩意都可以喷他一脸。”
景泰蓝这回没有大点其头,似乎在沉思,好一会儿才道:“我要娶小映。”
太史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小映是谁,“哦?护得住吗?”
“为什么护不住?”景泰蓝眨巴着眼睛。觉得小映那么好那么美,人人都该和他一样喜欢她,难道会有人不喜欢她吗。
“她是个盲女。”
“是呀。”
“所以?”
“所以我要陪着她呀。”
太史阑不说话了。
两岁多孩子的童心,弥足珍贵,不该被太多的现实太早浸染,他终究要背上很多责任,面对很多艰难,并不需要她现在就qiáng加其上。
一份无忧无虑的喜欢,也是难得美好心qíng,她要为他保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抱起景泰蓝,对着他的眼睛,“做个勇敢的男人。”
“麻麻,我会。”
忽有个声音cha进来,笑道:“我也会。”
太史阑抬头,不知何时容楚掀帘而出,靠在门边,笑吟吟看着她。
“你能动了?”
容楚慢慢挪了挪腰,“可以走几步,但要借助外力。”微笑伸手搭在旁边的柜子上,那姿态,太史阑立即想起清宫戏里的太后们,伸着长长的爪子,搭在弯腰弓背的太监们肩头。
嗯,外头好多太监,愿意为容太后提供肩膀。
她没有问容楚和那孙少侠说了什么,眼前这家伙论起yīn谋诡计她跑马也追不上。
“起程咯。”外头传来闻敬的招呼声,王猛一死,他竟然也便成了这批人的新大哥。
那批昨晚想来偷香的少侠们在人群中,警惕地盯着四周,他们此时也看出不对,王猛之死已经报官,按说今天当地官府就该来查看勘验,少不得要留众人问话,但官府根本没来人,闻敬还是和老计划一样一大早喊着要出发。这时候要说闻敬身份没什么特殊,谁都不信。
孙少侠叫孙逾,家族在北地算是有点势力,隐然是那一批少年的首领,一大早出发时,他便召集了众人,各自嘱咐了几句,随即殷勤地扶着从头到脚披了披风的容楚上车,自己也爬了上去。
太史阑带着景泰蓝要上车,一只脚蛮横地一横,“这车坐满了,史兄弟换辆车吧。”
“儿子要吃奶。”太史阑漠然举起手中的娃娃,娃娃合作地做垂涎状,对容楚伸出双手。
“两岁多了还要吃什么奶?这孩子也太娇惯,再说你们没有请奶娘?”
“家贫无钱。”容楚楚楚地抬起袖子,羞不自胜。
“喏,拿去。”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被孙少侠骄傲地塞到了史娘子的手中。
“史娘子”立刻笑纳,好歹这点钱还够他吃饭给一次小费。
“孩子给我,你下去。”孙少侠接过景泰蓝。心想美人喂奶也是一件不可不看的好事。
太史阑瞧了瞧他,一言不发,转身下车。
走好远了还听见孙逾讥笑,“懦夫!”
太史阑要上别的车,没人肯让她坐,她便坐到后面牛车去,悠闲地倚在车身上。
远处闻敬看着孙逾钻进了容楚的马车,眉头皱了皱。
车子不多,大多人骑马,行了不久,到了一处林子,车夫说要休息一下,把马车赶入了荫凉处。
第100章 揩油法宝(1)
三辆车,两辆在外,一辆在内,在内的那辆,正好是容楚那辆,众人都聚集在水边饮马休息,看不到里面那辆马车的动静。
太史阑下了车,站在一株树后,容楚和孙逾都没下车。
过了一会儿。
忽然一声炸响,容楚的那辆马车车身一倾,拉车的马受惊,便要扬蹄而起。
一道人影飞快从车中窜了出来,坐到车夫的位置,抓起缰绳死命一勒,骏马长嘶,浑身肌ròu块块突起,前蹄数次空踢之后,终于没能前进一步。
众人被惊动,都赶了过来,满身大汗的孙逾扔掉缰绳,瘫坐在座位上,刚才那一勒也耗尽他的力气,现在两臂酸软抬都抬不起。
随即孙逾一转头,看了看四周,分辨了一下哪些人是从水边奔过来的,哪些人就在附近。
他yīn鸷的眼神沉沉扫she众人一圈,才跳下车,众人询问纷纷,他随意摆摆手,“没事,没事,刚才那马踏到了一处荆棘,受了惊。”
太史阑等人都走开,低头绕到车后,发现一处轮彀有松动,她用木棍将榫子紧了紧,再抬头看看树梢,碎金的阳光洒下来,淡绿的枝叶在不住晃动。
孙逾受了惊,觉得和史娘子在一起有危险,当即走开,太史阑爬上车,挪回正位,容楚笑吟吟靠在软垫上,吃青梅。
“你gān的?”太史阑看看他。
容楚笑而不答。
太史阑可不认为现在闻敬会下手,人多眼杂,树林有阻碍,就算惊马,也不能造成太大伤害,何况还有孙逾在车上,以西局做事的风格,出手之前先观察,出手之后不留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辣的,怎么可能在还没有把握的时候冲动。
“鼠辈多疑。”容楚道,“闻敬等人正是因为不确定我们的身份,以及不确定我们是否真的伤病在身,才迟迟不动手,此刻我搞这么一出,他们必然疑惑震惊,不知道队伍里还有什么敌人,不知道对方目的身份,自然要更加小心不敢出手。这个队伍人员驳杂,来历各有不明,容易互相怀疑,正好可用作我们的盾牌,等过了这几天,我也能勉qiáng出手,自无需在乎他们。”
太史阑瞟瞟他——不仅故布疑阵,还要借力打力,不仅装神弄鬼,还搞风声斧影,西局这群人遇见他,也叫倒霉。
晌午的时候在一家路边店打尖,此时离间分化计效果鲜明,以孙逾为首的少侠们一堆人,远远坐在一边,眼神里充满怀疑,闻敬单独坐在一桌,神qíng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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