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从小门出来的人,也或者哈哈大笑,或者冷冷一笑,或者斜眼鄙视,或者一脸看好戏神qíng,一阵风般跟随着她,走到厅中,在下首那些空位,随随便便坐了。
大家都张嘴看着,有点跟不上这变化,直到那些人坐下来,有人见过他们,才反应过来,惊呼:“二五营?”
然后太史阑这个名字才闪电一样反she进脑海,众人都傻了。
太史阑直奔上首,迎着总督惊怔的目光,慕丹佩有点不慡又有点惊讶的目光,和容楚似笑非笑的目光,三两步走到占据了她位置的阿都古丽身前。
阿都古丽还没察觉到她的到来,还在昏昏乎乎抓着容楚袖子,口水滴答地道:“……那些出身微贱,不知羞耻的贱人,玩玩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当真……”
太史阑瞧她一眼,再瞧一眼容楚被她压住的袖子,忽然掏出一把刀。
小刀。
刀光一亮,底下便是一片惊呼,总督惊呼yù起,“别!”
“嚓。”
刀光一闪,一截淡青云纹锦袍袖口被割了下来。
太史阑抓着那截袖子,一把塞到阿都古丽手里,道:“喜欢这袖子?那送你。”顺手把她一推,“至于人,不好意思,不给。”
满厅被她彪悍而凶蛮的短句风格惊倒。
容楚打量自己少了一截的袖子,忽然笑了。
忽想起前一阵子,在自己府里,和宗政惠的一场jiāo锋,宗政惠也曾抓住他的袖子,而他的选择,也是立即割断了那袖子。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选择,来自心有灵犀的两个人。
千万里遇见你,想必总有那么一些命定的因缘。
他因此心qíng很愉快,也和上次一样,慢慢卷起了袖子,露一双瘦不露骨的jīng致手腕。
他噙一抹笑意,轻轻挽袖的美妙姿态,令对面慕丹佩停杯停筷,看呆了眼。
那边阿都古丽被太史阑推得向后一仰,砰一声坐回位置上,她抓着桌边,傻傻地看了太史阑半天。
太史阑瞄她一眼,阿都古丽淡金色的小脸,尖尖的下巴。一双微带褐色和蓝色的大眼睛,微厚的嘴唇,是标准异域风qíng长相,看惯汉女脸的人乍一瞧,应该会惊艳,觉得新鲜。
太史阑对这样的脸感觉不出美不美,就觉得她额头和头上贴的huáng金太多了,也不知道累不累。
阿都古丽揉搓着手中的断袖,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什么,撇撇嘴,手指一松,袖子落地,她指着太史阑鼻子,歪歪斜斜地道:“你……你什么……意思?”
太史阑哪里肯理一个酒鬼,挥苍蝇般挥挥手,“劳驾,让让,这是我的位置。”
阿都古丽睁大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总督急忙站起身,高声道:“原来太史大人在隔间休息。”脸转向下方,笑道,“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凌昭阳府尹太史阑太史大人,她带领西凌东昌二十五分营过来抽签,本督有幸,邀请她及诸位二五营jīng英一同赴宴。呵呵,二五营一路北上,横扫五越,名动极东,诸位想必早有耳闻,今日正好亲近亲近。”
底下响起了一阵嗡嗡议论声,想必对太史阑都有耳闻,阿都古丽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睁大眼看着太史阑,忽然拍着桌子,格格笑道:“这位置是……是你的?呵呵呵……我……坐了你的……位置哟……你……你哪里配坐这里呢……”
“嗯。”太史阑点点头,往容楚身边一坐,“我配坐在这里。”
对面慕丹佩张开嘴,看看一屁股挤着容楚坐下的太史阑,看看被瞬间挤到一边还在微笑的容楚,顿时觉得自己以往被称为潇洒大胆简直是胡扯,眼前这个才是真凶猛。
阿都古丽眼睛发直,指指太史阑,又指指容楚,死死盯着两人紧紧挨着的身子,似乎想用目光将两人撕开来,又似乎想用眼神bī太史阑知道点羞耻,赶紧让开。
太史阑当然不让开。
她坐下了,除了她自己愿意,谁也不能令她让开。
容楚心qíng很好的样子,立即取过酒壶给太史阑斟酒,“太史大人光降,我真是三生有幸。”
太史阑才不肯喝,上次喝醉了教训还不够吗?
容楚却不肯松,借着酒壶掩护,抓紧了她袖子,柔声低低道:“哎,好太史,好阑阑,配合点。你不给我面子,她们瞧着又要贼心不死,烦我也罢了,将来还难免烦你,你说是不是?”
太史阑侧头,趁人不注意瞪他一眼——自己招蜂引蝶,还想祸水东引!
有笔账回去跟他算!
不过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女人是最容易自欺欺人并心存幻想的动物,她太史阑态度不明,这些女人必然对容楚死缠烂打,总以为会有机会。那得多多少麻烦事?
“不能喝酒。”她用气音道,“换杯白水来。”
“这就是白水啊。”某人厚颜无耻地道。
太史阑眼刀子狠狠地杀过去——当她傻帽吗?这么浓烈的酒味!想灌醉她做什么?
容楚又笑,觉得看上一个太jīng明的女子真不是一件太舒服的事,一边指示护卫去找白开水来。
后头仆役随时备着清水,酒杯不动声色传上来,先递到了在容楚另一边玩着那两个酒杯的景泰蓝那里。
景泰蓝正好奇地看着那个小杯的酒母,贪馋地用小指头蘸了一点在鼻子边闻,酒母本身是没有味道的,景泰蓝失望地放下手指。换成白水的酒杯正好递过来,景泰蓝逞能,抢先端过来,肥短的小手指,泡在了酒杯边缘。
一点酒母渗入到清水里。
盛了清水的酒杯在容楚的大袖掩盖下,顺利的移形换影,递到了太史阑手中,太史阑低头嗅了嗅毫无酒味,满意地点点头。
“来,太史,你我先喝上一杯,谢过总督大人宴请美意。”容楚举杯,酒杯里酒液dàng漾,却不抵他眼波醉人。
太史阑一看那家伙风骚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故意放电了——听这堂上堂下,惊艳又嫉妒的抽气声。
她扯扯嘴角,很不喜欢这样的当众作秀,可是来都来了,坐也坐下了,半途退缩却也不是她的风格。
举杯,一碰,瓷杯jiāo击声音清脆,gān脆利落的风格,众人的眼珠子随着那杯子一合乍分,也似悠悠dàng了一下。
第312章 捍夫大战!壮哉太史!(4)
这酒,喝得既简单又不简单。谁不知道晋国公虽然长一张笑吟吟风流脸,其实待人淡淡的,属于那种天生高贵所以距离感很重的人物,他可以对所有人都还算客气,但所有人都会清楚地知道,他其实没把谁真正看在眼里。
男人如此,女人也如此,晋国公出入任何有女子的场合,那种分寸和淡漠,是有名的。他唯一和女人有关的不太好听的传言就是不停死未婚妻,但风流之名却真的没有。
然而此刻众人瞧着他,那小眼神dàng漾得,风流得不能再风流,每根眉毛都写满chūnqíng。
再看那太史阑,传言里也是个少见的冷峻人物,女中侠客,红粉将军,伴金戈铁马,谢人间浮华。看她本人也是眉眼清冷,看人如刀,很难想象她柔qíng似水模样。
然而这一刻她举杯浅饮,眉梢眼角一分怒气一分无奈,倒还有八分似是浅浅喜悦,瞧着,忽然也觉得很自然。
这样的男女,这样的神态,过来人都觉得,这是一对有qíng人吧?
两人对望,都在各自眼神里看见对方的倒影。
容楚一笑,忽然憧憬某种特殊时刻才能以特殊方式喝的酒。
太史阑一看他那微笑模样,就知道他的思维八成飘到什么“jiāo杯酒”之类的玩意上去了,不以为然撇撇嘴。
慢慢等着吧您哪。
她收回酒杯,一仰头,一gān而尽。喝得痛快潇洒,因为知道这不是酒。
底下有喝彩声,二五营学生们喝彩得尤其大声。
容楚也笑,道:“太史好酒量!”
太史阑酒杯一放,人晃了晃。
没觉得有什么酒味,就忽然觉得有点晕。
她很惊讶,喝清水也能喝晕?自己的酒量真这么差?还是刚才睡多了?
她这一晃很轻微,大家都没注意,容楚发觉了,但他确定刚才是清水,不会喝醉,只是有点担心她身体,从桌子下伸手过去握住她手掌,低声问:“怎么?不舒服?要不要早些回去休息?”
手掌这一握,他忽然发现太史阑掌心在渗着冷汗,心中一惊,想着她身体还没大好,可不要加重了。
“我们回去。”他伸手扶她。
太史阑此刻晕眩感一波波冲上来,正翻天覆地难受,他轻轻一碰她都觉得整个人要飞起来,连忙一翻手,压住他的手背,示意他别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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