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阅军的日子,容楚早早受邀出门,太史阑留在会馆。
她一大早就有点心神不宁,于是在容楚出门后,悄悄跟着他也走了一截,一直跟到了武德门阅军场。
她混在护卫队伍里,远远瞧着容楚下车,一群大燕王公贵族们过来寒暄。容楚八面玲珑谈笑生风模样,一路和人寒暄。
太史阑瞧见最先带领百官迎上去的是一个高个子青年,眉目俊朗,神qíng庄重,衣着也是最适合这样场合的礼服,连笑容都是似乎经过尺子测量过的,属于皇家风格的最合适的弧度。
这位大概就是那位总揽朝政,未来皇帝的纳兰君让了。
太史阑的第一印象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除非另有契机,有人给他洗脑,否则定然是个皇家规矩熏陶出来的中规中矩小顽固。
随即便看见沈相,不爱穿官服的雪里白狐,这种场合还是华丽的宽袍大袖,和别人有些格格不入,奇的是他这么藐视规矩,那个最规矩的纳兰君让却好像没看见。
沈相还是那种慵懒又神秘的笑意,抄着袖子立在一边,并不上前,和容楚遥遥地打了个招呼。两人远远对望一笑的眼神,令太史阑觉得就好像看见一对抢食的狐狸。
一个少年走了过来,步伐轻快,年纪也比其余人要轻些,着一身紫罗王袍紫金冠,看样子是大燕王族,还是地位不低的那种,老远就和容楚打招呼,“国公来得好早,看样子对我大燕军威很感兴趣?”
“那是。”容楚对这少年态度也要客气些,笑道,“燕军三大营今天据说都会亮相,在下怎么舍得不见识见识?”
“那三群饭桶。”那少年撇一撇嘴,眼眸亮亮的,“也值得国公称赞?”
“哦?”容楚眯着眼睛,“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那倒也未必。”少年笑得神秘,“今日定有惊喜于你。”
太史阑听不见两人对话,不过瞧着容楚还和他多说了几句,以及这人装扮,也便确定这大概就是冀北成王的继承人纳兰述了。
想不到是这样一个阳光明丽的少年。
太史阑瞧着他倒觉得亲切,眉眼气韵间总有种熟悉感。忽然便想起死党中年纪最小的君珂,笑起来的时候,也和这少年一样,让人从心底暖了起来。
想到死党们,她微微皱了皱眉。这天下太大了,而她也太忙了,命运给她的是不间断的狂风骤雨,她疲于应付,竟然一直没有空闲去寻找她们。
等到景泰蓝顺利夺权,她不用再时时面对生死威胁时,再专心去寻找她们吧。
最近听力和说话都不太方便,太史阑也懒懒的,瞧着那场地是开放的,前后护卫十分严密,大燕皇族和容楚紧挨着,实在没可能使什么手脚,也便放心,从人群中悄悄撤走。
她回去的时候抄近路,路过城门,正看见城门口有大队士兵进来。
太史阑随容楚逛遍了燕京,参观过三大军营,自然也知道三大军营的制式装扮是怎样的,此刻看见这一群黑色和金色劲装相间的士兵,不是自己见过的任何一家,不禁来了兴趣,停马瞧着。
这一瞧兴趣更大——大燕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群出色的军队?
这些黑金二色的军队,衣着装扮远不如三大营威风气派,用的武器也看出很一般,但不同的是气势。
这群人军容鲜亮,腰背挺直,昂然而来,虽然还没走上练武场接受检阅,还在喧嚣纷杂的城门口,但此刻便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神qíng庄肃,步伐整齐如机器。上万人踏出踏下,重重一声,地面烟尘被震得四处飞散。
日光照亮他们的衣甲,用的是普通黑布,却镶了华丽的金色飞云锦的边,顿时色彩提亮得鲜明,一眼看过去,像滔滔黑làng之上she出金光万道。
太史阑自己带兵,一向很注重气势,她觉得气势是军人之魂,士兵穿着再硬的铁甲,用着再好的武器,如果没有气势,那都不过是纸扎的架子。
所以此刻她眼带赞赏,觉得之前看见的所谓最jīng英的大燕三大营,和这军队比起来实在不够看,qiáng的不过是外表而已。
大燕还有这样的军队,这是他们藏起来的秘密武器?太史阑觉得,似乎有必要和容楚讨论下。
此刻四面兵丁百姓噤声凛然,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人人自然安静。太史阑发现,那些百姓和士兵脸上表qíng,除了凛然之外,似乎还有震惊,好像眼前的一切,多么让人不能接受一样。
她忍不住也有些好奇,停在路边多看了一会,这支军队似乎也是往武德门方向去的,但是为什么没听说过?
前头军队已经走过街道,太史阑没有看见他们的旗帜。
第397章 回京(2)
她还等在路边,是因为眼看队伍也要走完了,说不定能看见最后押阵的这支军队的首领,她是军人,对打造这样军队的军官自然有兴趣。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抬头。
她看见一只信鸽从天际飞过,日光下隐约脚爪上有huáng光一闪。太史阑认出这是属于容楚龙魂卫的信鸽标记。而且是最高等级的一种。
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来了?
太史阑随即便想到了自己今天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安,再也无心看热闹,一拍马飞速离开。
她这里离开城门口,片刻,军队进城完毕,一个黑衣少女从打开的城门背后闪出来。
那少女十六七岁,面容清丽,鼻尖儿似玉珠一般亮而莹润。她得意洋洋看看自己的队伍,笑吟吟地道:“儿郎们,向武德门进发!”
“向武德门进发!”
黑衣少女轻快地跃上马,往武德门方向去,和太史阑的方向,背道而驰。
太史阑快马赶回会馆,眼看着信鸽也落入了院中,过了一会,便见周七匆匆而来,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小钢筒。
周七打开钢筒,将信笺jiāo给她,太史阑匆匆一扫,皱起眉头。
信是章凝写来的,用的是他和太史阑容楚通信的专门密语,写得语焉不详,只说最近得了个要紧消息,怕是对陛下不利,如今太后迟迟不生,朝中传言各种各样,有说这孩子不祥的,也有表示怀疑的,但更多的说这才是真命天子,说大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统一大陆的帝王,传说他娘就怀了他近十一个月。尤其以后一种传说居多,也不知道是谁散布出来的,如今宫内外气氛紧张,希望国公如果此间事了,尽快回国,以做万一准备云云。
又说怀孕超期可生圣人实在是荒诞之说,但如今超期是实实在在的事了,但这个孩子当初怀上是经过太医院证明的,彤史也有记载,是在先帝还没驾崩时便已经承认的孩子,所以现在也没法说些别的。
章凝语气尽量和缓,玩笑般地说朝中流言,太史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这流言来意不善!再说这样的流言,怎么能传到三公耳中?
她想了想,命人去收拾行李便要走,周七拦住了她,“太史大人,你又要甩下我家主子跑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他会很不好办?”
太史阑皱皱眉,一转身又奔下楼,当即去棚子里牵马,再次直奔武德门。
还是把容楚抓回来商量下吧。
武德门四面有守卫,不过她也有容楚守卫的牌子,很顺利进入场中,她最近和容楚到处厮打,普通大燕官员倒也大多知道她,晓得这是南齐大公的bào龙侍卫,在查过她身上没有武器之后,一路放行她到了台下。
此刻她察觉台上台下似有骚动,台上贵人们都仰着脖子不知道在gān嘛,容楚不在座位上,正在台上边缘,和大燕皇太孙拉拉扯扯。
太史阑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演戏?
她也没看台上人,更没看台侧背对这边的人,伸手在地下一捞一拽,容楚拖得长长的衣袍角顿时被他捞在手里,她恶狠狠一扯,容楚向后一跌,生生被他拽了回去。
容楚一回身,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明白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必然有事,立即青着脸跳起来,一脚就踹了出去,“你来gān什么?不许你来,你敢来?”
太史阑默不作声挥拳就打,两人第N次厮打在一起,然后……
然后没多久,变成ròu搏战,相拥厮打着滚到台后面去了……
容楚一边打架一边还不忘记和大燕皇帝喊话,“这云雷不错——介绍我认识——”早被太史阑一把扯上了马,做手势,“走!”
两人在台后迅速上马驰出,大燕兵部和礼部的官员都追之不及。
身后,云雷军的表演,和那个少女回头的笑靥,被远远抛下……
太史阑自然不知道刹那错失,有些事仿佛命定,不在那个时辰,那怎么也遇不着。
她急急拖着容楚回去,将那密信给他瞧了,容楚认认真真看完,将密信递在火上烧了,才道:“看样子真要赶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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