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幕僚又红脸讪讪低头。
“晚生以为,所谓乱世需用重典,应指点李将军好好利用五越分裂的qíng形,利用抓获的五越俘虏,来一场反间计……”一个幕僚开始巴拉巴拉献策。
“你的以为都是以为!”忽然一个声音,清晰且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都霍然转头看窗子,容弥眼睛一亮便要站起,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勉qiáng板起脸,坐着不动。
门帘一掀,太史阑大步走了进去,手指敲敲墙边,“不必看窗了,今日恶客自门入。”
众人再转头,一阵咳嗽尴尬……
“你来了。”容弥大马金刀坐着,沉着脸,淡淡道,“今日有何见教?”
“不敢。”太史阑今日却好客气,立于原地深深一躬,“不过一些浅见而已。”
容弥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这才发现她今日衣着整肃,脸容洁净,一眼看去十分庄重。
昨夜她发丝微乱,酒意微涌,虽然潇洒旷达之态,但看在容弥这种中规中矩的人眼里,自然不合“好姑娘”的形象。此刻瞧着,却觉得顺眼许多。
“你说。”他微抬下巴。
太史阑不废话,一转身,“请给我南齐沿边五越区域图。”
这种图一般人没有,容家却一定有,不过属于机密。幕僚看向容弥,容弥颔首。
地图取来,太史阑接了,转身在案台上铺了,手一伸,“请给我五色笔。huáng蓝黑青紫。”
五色笔也很快送了上来,太史阑执笔在手,微微凝神,飞快地在那地图上分别着了huáng蓝黑青紫五色。
所有人都挤了上来,连容弥一开始想端架子在一边等,最后也忍不住凑过头来瞧,眼看地图上五色清晰,渐渐标出了五越的基本地盘,脸色一变再变。
五越分裂后,很多年一蹶不振,南齐朝廷一开始还警惕,后来便渐渐不上心。直到最近几年,五越又开始闹腾,频频侵扰,和边界官府多有接触,这时候各地上府中府军已经多方换防,无人熟悉当年五越的作战方式和地域分布,要想再调档研究五越,文档浩瀚如烟海,很多已经丢失,要到哪里去寻?更何况五越经过多年生息整合,现在内部地域和势力分布已经有了改变,南齐这边却是两眼一抹黑,打的一直都是乱仗。
容家是五越西番的老对手,有心重新收集资料,但前往五越的探子却往往劳而无功。容家已经做出退出朝野和军方的姿态,自然也不能cha手太多。
眼看着太史阑竟然能勾勒出现今的五越基本势力分布,容弥眼神越发惊叹,忍不住问:“你如何知道这些?这消息可靠否?”
太史阑淡淡一笑,并不回答,搁了笔,道:“取五色纸,huáng蓝黑青紫。”
五色笔容易,五色纸有点难,幕僚还在犹豫,容弥眼一瞪,“找来!”
过了一会,管家气喘吁吁送来五色纸,太史阑手一伸,“裁开。”
纸条裁开,太史阑取了一张紫色纸,用细笔在上面写:“南越,左颊刺花,信奉月亮神,认为月圆之夜会有神助,常在月光好或者月色奇特时行动,擅舞,有独特的‘舞战’之术。备注:个xing在五越中相对jian狡,意志力薄弱,喜欢群战,一旦落单便溃退。”
她将这张纸粘在南越那处区域内,又抽一张黑色纸,写:“北越。个子矮小,下盘扎实,臂力非凡,天生大力士。善于御shòu,有天生与猛shòu沟通的能力,忠诚,但灵活xing和反应较欠,五越共同作战时,一般作为先锋。”
黑色纸黏贴在北越区域内,她又抽一张青色纸,众人围拢着,目光灼灼,大气不敢出,都知道这是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谁得了,日后对五越战争便有了绝大把握,就是一场绝大功勋。
容弥比任何人更明白这东西的重要和难得,很难想象掌握了这独家机密的人会愿意拱手让人,看太史阑的目光都带了感激。
第423章 表白(1)
“东越,善巫医,军中多为军医及神官……”
“西越,四肢修长,纵跃出色,眼神犀利,天生箭手……”
“中越,五越首领,善用毒虫,拥有相对完整的武技传承,部分高级首领据说拥有镇压之”术“……”
太史阑下笔如飞,众人喃喃诵读神qíng沉迷,太史阑写完,容弥早已欢喜地抢了过去,一边认真读一边大笑道:“速速誊抄一份,以绝密件发给李将军!这一份留在我书房里密封,今日之事,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他说到一半,霍然转头,正看见太史阑背影,无声无息走了出去。
她昨日纵qíng来去,豪气冲天,今日却谨慎守礼不多一言,功成身退,再无昨日狂妄之态。
容弥一时怔住,忍不住道:“昨日还觉得这女子好是好,却太过凶悍了些。怎么今日瞧着,这般的稳重大方了?”
“老爷。”一个幕僚笑道,“昨日先声夺人,今日便当复本来面貌,这位姑娘,心xing心智,当真难得。”
容弥急急道:“昨日让你们查探她的来历,可有结果?”
幕僚们对望一眼,神色古怪。以往这种qíng形,不用他们去追,自有屋外守着的护卫去查,可是他们去问护卫时,护卫却表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对这位姑娘进行任何查问,也奉劝幕僚们不要多事。
“老爷……”半晌一个幕僚道,“但凡有真才实学的高人,总有些顾忌和怪癖,如她不喜欢他人探问她的来历,咱们又何必惊扰惹人不快?总之今日这五越书一上,已经可以确定人家没有恶意,想来国公的眼光,您应该放心才是。”
容弥点点头,却又一脸若有所思的神qíng,盯着太史阑背影,眼底渐渐发出光来。
太史阑闯完书房,照样回屋子睡觉,睡到日上三竿,忽听院子外“咚”地一声。
她不急不忙起chuáng,踱到门外,正看见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探在墙头。正是那身为女儿却不认为自己是女儿的容家小小姐。
她急不可耐地抓着块砖头,似乎还想再砸一下提醒太史阑,一眼看见太史阑出来了,眼睛一亮,立即抛了砖头,在袖子上胡乱擦了擦手,对太史阑拼命招手,“来!来!”
太史阑闲闲地瞧着她,站在原地不动,那小姑娘急得在墙头蹦脚,“过来嘛,过来嘛,我等你半个时辰了,再不过来,嬷嬷又要找到我了!”
太史阑走过去,仰头看着她,穿着男装的小姑娘,晨光下看来真真是个清秀少年……如果不开口的话。
由此可见,容府当初为了保住她的命,把她这个男儿身伪装得多彻底,太史阑记得,外界从没说过容府有女儿,可见伪装到最后,所有人都忘了她是女孩,还真以为她是男儿。
经年累月的意识暗示下来,这孩子自己也认定了男儿身,瞧现在这chūn心萌动的样子。
这孩子十四岁,据说十五岁之前不能恢复女身,也不能告诉她她是女子,所以容府发现她的抗拒之后,也只能慢慢暗示,希望她到十五岁的时候,也就能接受这事实了。
比如给她住在内院,比如时不时拿些胭脂水粉给她瞧,问她喜欢不喜欢。
她当然是不喜欢的,还莫名其妙……女人的东西,问他gān嘛?
不过住在内院是很好的,不然怎么能瞧见这么英气的姐姐?
太史阑看着晨光里少女小小的脸,眉目间和容楚隐约有两分相似,她想起这孩子写给容楚的信,想起她是容府里唯一对她表示出接纳的人,心也微微软了软,抬脸对她笑了笑。
她这一笑,那少女眼睛立即就直了,随即晃了晃,砰一下向后一栽。
又晕了?
至于吗?
太史阑挑起眉,随即看见那丫头又歪歪扭扭爬上来了,喘息着道:“哎呀别笑别笑,你一笑我就受不了……”
这点年纪,懂什么受不了受得了!
太史阑懒得理会这诡异qíng形,转身要走,那丫头在后头连喊,“别走别走,我不是登徒子,我……我……我给你送早饭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献宝似地递过来,“早上新鲜出炉的蟹huáng汤包哦,我怕冷了,揣怀里给你带过来的……哎呀!”
太史阑一瞧,纸包破了,汤包的汁水浸出来,把那孩子的衣襟染得一片油晃晃。
再看汤包,被压得扁扁的,蟹huánghuáng澄澄地挤出来,像一坨一坨的……
她摇摇头,再看看那孩子扁着嘴眼泪汪汪,要哭的模样,忽然想起她的景泰蓝,不禁心一软,上前去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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