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切又近乎茫然地走出门去。
容楚等她背影消失,才吁出一口长气,眼底露出疲惫之色,拍了拍手。
周八从回廊顶上跳下来。
容楚闭着眼睛,脸色微白,神qíng是落定尘埃后的平静,“收拾行装,今晚出发。”
康王拐进巷子,眼见周七那一群人押着一个影子,飞快地闪进了巷子尽头一道门,中间那身影仿佛有点熟悉,他一眼瞥过,脸色便变了。
好像是那个北严推官……
这是他的心病,梗在心里不敢发作,此刻瞧见这条人影,便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这人他原本不认识,一个边远小城的推官,尊贵的王爷当然不应该认识。
他当初命人秘密安排和西番联系,西番方面要求拿到北严的城防和周围路线图。他对此的命令也是层层下去的,最后执行的人,他只隐约知道是北严的一个推官,却不知道是谁。西番事败后他下令封口所有人,但这个推官却在城破当日失踪,他以为这人死在战争中,也就没有再问。这事随着当初耶律靖南败走,也便算过去了,似乎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当初太史阑状告他贪腐,也没能扯出这真正要命的事,他为此还很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行事缜密。
这事一开始是西番联系他,力劝他夺取南齐大位。说他身为先帝剩下的唯一亲弟,应该是这皇位名正言顺的主人。只要他有心,西番愿意全力配合,先打开北严的缺口,兵锋南下,助他得兵权反戈丽京。事成之后,西番只要西凌一个行省便够了。
他原本不同意,觉得冒险,再说他心底还有个秘密,觉得这皇位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他拿不到,将来也等于拿到了。但经不住西番撺掇,渐渐也觉得,日后毕竟是日后的事,宗政惠这女人又野心勃勃,不好拿捏,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终究还是不如在自己手里来得舒慡。也便应了。
之后便试探着和西番jiāo涉,先命人献上了北严的密道图。后来又钻了修筑沂河坝的空子,搜罗了大批银两,购买些jīng巧稀奇玩意哄宗政惠欢心,拿到了丽京的部分兵权。就等着西番破北严,一路南下,他就可以请缨率兵出战,然后里应外合,反扑丽京,夺取大位。
看起来天衣无fèng的计划,却在第一步折戟沉沙,西番大军,竟然北严内城城门都没能跨进一步!西番大帅,竟然在七日围城之后,败于城下,重伤láng狈而回!
第一步走不通,后面多少雄心壮志都成泡影。而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第486章 寻妻(2)
康王想到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可以说他对太史阑的恨绝不下于宗政惠对她的恨。但正因为如此,他不敢对太史阑太快下手,怕被太史阑身边那个jīng似狐狸的容楚察觉,顺藤摸瓜就找到线索来怀疑他,容楚那个人,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千里外一只láng翘翘尾巴,他就能知道那láng看中的是哪只兔子。
到得后来,太史阑羽翼渐丰,他再想下手也迟了。太史阑身边被容楚的龙魂卫护卫得滴水不漏,派去的人根本连她一里周围都无法接近。他相信宗政惠一定也有想出手,但一定也是这个结果。
这天下,容楚想保护一个人,就没有人能啃她一口。更何况太史阑本身就jīng细敏锐。
这绝大计划搁浅后,他越想心越慌,gān脆断绝了和西番的所有联系渠道。没想到就在半个月前,这个男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吴推官是以西番皮糙商的面目出现的,在他出外的时候拦住了他的车轿,说要献上一件无比珍贵的大氅。他来了兴趣召见,结果这人送上包袱里没有大氅,只有一团西番出产的荆藤,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他看完纸条,冷汗就下来了。
当即密室召谈,那吴推官竟然说他当初在北严城破之后,立即出城,顺着那条山中密道,一路出境,到了西番。隐姓埋名过了一阵日子,谁知道身上银两带得不足,日子渐渐便过不下去,本来还不想回来,又接连遇上倒霉事,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只好回国。
回来后依旧倒霉事不断,bī不得已只好找上王爷,只求王爷看在当初他拼死以报的qíng分上,给他一点活路。又说他既然敢来,自然早已有了安排,如果他今日失踪,明日怕便有一些对王爷不好的流言要传出来。
说白了就是敲诈勒索来了。康王心中又怒又笑——真是个找死的蠢货。
当即他便对吴推官再三安抚,给了他巨额银票,又许诺送他到偏远省份,给他买地买人,做个悠游一生的富贵闲人,又安排他在别院住下。
他显出一副被挟持住的模样,那吴推官洋洋得意领赏下去,康王也没什么动作,让他安稳过了一夜,派亲信送他出城。
他叮嘱那亲信,一路看着吴推官,看他有无和什么人jiāo谈或打眼色。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律格杀勿论。之后再将吴推官灭口。
亲信去了,隔了一天回来,还带给他一个血ròu模糊的人头,说一切都办妥了,他便放下了心。
然而此刻瞧着,赫然那人就是吴推官!
他没死?
当日那人头血迹淋漓,他瞧着恶心,也就粗粗瞟了一眼便命埋了。难道这人头不是吴推官的?
难道他被身边人骗了?
他此刻心乱如麻,急忙一跺脚,道:“给我进门去瞧瞧!”
他的属下扑进门,这屋子却是里外相通,屋子里没人,后门却开着,后门对着闹市,人想必已经混入人群。
属下在屋子里找到一些旧衣物,依稀便是吴推官穿过的,他瞧着,心中一片冰凉。
刚才好像是容楚的护卫,押着吴推官,难道这事已经给容楚发觉了?
他发了半天怔,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命人向这四邻打听,都说这间屋子好久没有人住,前几日倒好像听见里头有声音,遇见过一个大胡子番人,今日却又没有了。
康王听了更加焦心,却又无可奈何,在门口发呆半晌,也忘记宗政太后还在容府的事qíng了,当即就命回府,寻幕僚商量对策了。
他这边人刚走,巷子尽头又闪出一条人影,却是李秋容。
李秋容先前没有跟着康王,留下来保护并接应宗政惠,却看见康王行色匆匆地离开,忽然又改变了路线,似乎跟着什么人去了。他心中狐疑,却又不敢离开容府,便让手下小太监去跟着,小太监跟了一阵子回来说,王爷带着人拐进了一条巷子,随即又出来了,出来时脸色不好看,直接往王府去了。
正在这时宗政惠也出来了,她脸色也不太好看,看见李秋容和小太监唧唧哝哝,便召来问,一听之下眉毛便竖了起来,便命李秋容亲自去瞧瞧。
李秋容进了巷子,先看了看那屋子,又问了问四邻,回头和宗政惠回报:“听闻此处原先住了个西番大胡子,别的倒没什么。”
西番两字正触着宗政惠心病,想着康王如果心里没鬼,好端端去追一个西番人做什么?难道容楚那番话真的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她和康王?
她和康王算是合作关系,她现今能依靠的也只有康王,但这事儿不是什么贪腐营私,涉及到国家社稷,如果康王有那样的心思,那就绝不能再和他合作,否则岂不是费尽心思夺来江山,再白白拱手让人?
“回去你再好好查,务必要查出这里头住了什么人,哪里去了!”她越想心越慌,厉声吩咐李秋容。
“是。”
当夜月色暗昧,浮云遮眼。
容府因为容楚的受伤,显得气氛有点沉闷,老国公的憩虎堂夜会也没召开,去容楚那里探望过后,便吩咐加qiáng守卫,早点休息。
容楚早早地就睡了,老国公亲眼看见他在房内酣然高卧,放心离开。
这边老国公人一走,那边容楚便睁开了眼睛。
赵十四有点犹豫地站在他chuáng前,问:“您真的能行?”
容楚不理他,道:“你留下。”
说错了一句话便遭受了惨痛惩罚的赵十四,一边哭去了。
容楚挥挥手,一群黑衣护卫直窜后院,屁股后面袋子里塞着“黑甜香”。
容楚在外某秘密产业,产出的一种迷香,说是迷香却无副作用,有安眠xing质,更适宜药用。
之类的玩意儿他多的是,却很少用。当初他自jiāo卸兵权,赋闲在家,看似东游西dàng,却从未真正放松。先帝驾崩,宗政惠垂帘,开始压制功勋世家,他都看在眼里。心里知道此时公卿世家,不可多动,却也不可不动,多动是找死,不动却也是坐以待毙。
所以那段闲散的日子,他就“视察国公府名下生意”,在全国各地开办产业,以做生意为名搜罗人才,做一些新奇玩意,留一批特殊人才,以备将来万一有变,自然不缺应对,你来我往。
这些护卫带着这香,奔到容氏夫妇屋子里,左喷喷,右喷喷,替某个“孝顺”儿子,帮他爹娘助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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