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有一半连接着圆形的露台,半圆的全景走廊一直绕到屋后,走廊的地面则是全黑的打磨原石,另一种风格的凝重。
从露台的一侧可以转上楼梯,楼梯果然是螺旋式的,紫红色松木楼梯,打磨光亮,弧度优美,栏杆一路雕花,却不是西洋风格,而是jīng致的镂空人物图,最下面是一对婴儿,一男一女,笑眉笑眼,憨态可掬。再上一级,孩子又大了些,一两岁模样,赤脚玩乐,表qíng生动。再上一级又大了些,五六岁模样,背手读书,摇头晃脑……一级级阶梯上去,是一对双胞胎的成长,从婴儿到童年到少年到青年……从粉妆玉琢的襁褓之中一直到玉树临风身姿娉婷的青年男女,再往上依旧有一个轮廓,却是简笔。容楚在她身后笑道:“他们缺失了哪几年,以后让他们自己来补罢!至于成年之后,咱做爹娘的还没到那年纪,何须替他们cao心那么多?他们若有兴趣,自己慢慢补上也成。”
身后苏亚等人啧啧惊叹,不住道:“如此奇思妙想,国公如何想来!”太史阑默不作声,心中却也震惊。这是一个古代人发挥自己想象,在自身文化品味基础上,对外洋文化的接纳和再加工。所以所有的设计,因此便显出一种特别的韵味,既有西洋化的làng漫华丽,也有东方古韵的jīng美细致,偏偏双方都不显得夸张,结合得恰到好处。
能形成这样张扬又收敛的风格,在细节处处夺人眼目的人,自然得有七窍玲珑心思。容楚当仁不让。可是有这能力是一回事,愿意这样用心,又是一回事。
她回身,想要给他一个笑容,容楚却竖指“嘘”了一声,道:“且莫赞美,好的还在后头呢,你赞得太早,后面没词了怎么办?”
太史阑摇摇头——自恋到这程度,夸他实在多余。
叮叮当当对满楼梯的自己似乎也很有兴趣。叮叮不住挥舞着小手,想要抓一抓那楼梯上和自己很像的娃娃,连当当也斜了斜眼睛,似乎照了照光可鉴人的木雕面,大抵是对雕刻的那个娃娃不太满意,咧嘴又哭起来。
容楚连连叹息,“你就是我的魔障,上辈子和我有仇,但凡我做的事,你从来就没捧场过……”
太史阑已经走上楼梯,忽然停住脚步。
楼上全木地面,深紫红色木质光滑洁净,日光照上去如一大片紫色锦缎,木地板离墙边还有半丈远处微微抬高,像一个榻榻米,榻榻米上是大开的连幅轩窗,窗下紫檀小几,白瓷棋罐,收纳晶莹圆润黑白子。一旁原木色的花瓶里,几支紫白花朵斜cha,姿态静谧。
如果说楼下是jīng致和华贵集合的狷狂,此刻便是和谐与灵韵集合的静雅。
太史阑忽然被这个角落的布置击中,眼神微微湿润——容楚总是能知道她想什么。
这一个角落,未必一定是指对弈的期待,不过代表着平静和皈依。
很多很多年后,对坐廊前,闲敲棋子,听天海之声,看人间落花。
“现在就感动了?”容楚在他身后低笑,“你这样多愁善感,我要吓得不敢再带你走下去,万一你激动得投怀送抱怎么办……”
“天还没黑,就有人做白日梦了。”太史阑看看左右,各有房门,右边两道小门,想必是儿女房间,左边一道大门,应该就是主卧。她停住,向后看了看。
后面一排等着开眼界的跟屁虫,眨巴眨巴望了她半晌,最终在她的目光中败退,周八当先默不作声转头下去。
容楚笑而不语。
就知道她心底有最关键最珍爱之处,是不愿意任何人分享的。
对于她这样的小自私,他很乐意看见。
太史阑推开了那道大门。
对于这个主卧,她很有些期待,前面处处见巧思,这间最重要的房间,没可能毫无特色。
此刻连她的心都砰砰跳了跳,怀里的叮叮,爱娇地将脑袋贴在她心口。
门打开,黑漆漆一片。
太史阑怔了怔。
此时还在下午,海边无遮无挡,日光还算烂漫,屋子里就算暗,也不可能一点光线都没有。
“有些东西,一开始亮出来就没意思了……”容楚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低低如呢喃。
太史阑猜着莫非等下就是烛光红酒鲜花——言qíng剧的老梗。
如果是那样她也很期待,不过她不记得自己有对景泰蓝普及过言qíng剧知识,因为她对那种虚耗生命使人变笨的玩意嗤之以鼻。
容楚轻轻推着她,走到屋子正中,她可以感觉到屋子很大,也感觉到屋子里并没有很厚的帐幔,奇怪那些光是怎么被遮挡住的?屋子里不可能没有窗户。
忽然她听见容楚声音道:“左!”
这一声声调上扬,她恍惚以为这是导演在喊“action!”
随即她感觉到身边一亮,哗啦一声,一束光忽然从左边she来,金huáng光柱,落在她脚下。
她一怔。
“后!”
又是哗啦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抽起,随即一大片金光从身后扑来。
“前!”
“嚓”一声,又一道金色光柱bī到眼前,她眯起眼睛,看见光线里金色的浮尘。
“侧方!”
容楚不断命令,嚓嚓礤嚓连响,墙壁四面不断有光柱,一段一段地打过来,在她面前jiāo织、穿she,织成纵横jiāo错的巨大金色经纬,而她在经纬之间,被虚幻之光穿透,如在穿越。
黑暗依旧,却有这些光柱穿透空间,她扬起头,上方金光璀璨,打入黑暗中的金光分外有穿透力,深邃延伸,让她恍惚以为这是刺破黑暗,通往异世的通道。
真是奇妙景象。
一瞬间她真有时空穿越之感,这样的感觉,很像黑色高大摄影棚里,聚光灯忽然先后打亮的效果。
然而聚光灯也没这么亮,这么密集,随着容楚不断地发出方位指令,越来越多的光柱投入,那些光柱渐渐连绵成片,成块,充盈室内,一切通明。
太史阑忽然就看见了云海。光是一点一点连成片的,云海也似拼图一般,在那片光中被拼齐,然后忽然扑入眼帘。一色的湛蓝如绸缎的海,近处深蓝远处浅蓝,海天jiāo界处是一片淡淡的白,霜雪一般的纯净,而天又在那片白中延伸,一点一点渲染铺陈,又从浅蓝到深蓝,和大地的明媚蓝jiāo相呼应。此刻已将huáng昏,远处夕阳在地平线上跳跃,是一簇深红的火焰,燃烧开七彩的晚霞,将天际涂抹斑斓。
太史阑怔怔退后一步,才发现她的面前,左侧,乃至身后,都是大幅的透明窗户,将四面背景收纳在全室之内——竟然是二百七十度全景玻璃落地窗!
第616章 你的王国,我的王(3)
此时夕阳硕大通红,正悬在玻璃窗的正中,红中带金的光芒洒遍室内,太史阑有点痴痴地转了转眼珠,看见怀中女儿仰起脸,张大了小嘴,身侧容楚抱着儿子,父子俩一模一样眯着眼睛,霞光将父子三人的脸色都镀成金红色,光艳动人。
她忽然觉得她永不能忘这一刻,大幅窗前,夕阳燃烧里,披着满身金光,静静看海的一家人。
她的爱人和她的一对儿女。
一霎圆满。
因为心中震慑太过,她忽然有点腿软,退后一步,脚跟感觉到chuáng脚,她顺势坐了下去。低头一看,整张红珊瑚大chuáng。
一瞬间她有点庆幸幸亏这个时空没有反腐败,也不需要申报官员财产。
叮叮忽然张开双臂,迎着霞光云海啊啊地叫起来,整张小脸红得发亮,看出来qíng绪十分激动。
当当眯着眼睛看一会儿,头一歪,又睡了。
身边一沉,容楚抱着儿子也坐了下来,躺在她身边,满足地吁了一口长气。偏头看了看她,似乎对她脸上有点恍惚的表qíng和满意,唇角弧度弯起,凑过去啄了啄她。
太史阑顺势舔了舔他的唇角,喃喃地道:“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容楚眼眸如chūn水,低笑道:“听你这说话语气,也不枉我为这南洋玻璃费尽心思。”
太史阑知道远洋商船是有贩卖玻璃制品到静海来售,但都是小件制品,最大的也不过是个cha屏,因为价格昂贵又易损坏,路途上也不能多带,始终没有太大市场。像这样大块玻璃,简直不可思议。
“老天要成全我讨你欢心。”容楚笑道,“原本我只想着,能买到一两块大的,做正面窗户也便好了。景泰蓝说的落地窗,实在很难做到。谁知道就在前几天,周八来说有个远洋商船,竟然带来了一大船的玻璃,其中损毁大半,但还剩下不少,只是本地人只看过玻璃制品,却没见过整片玻璃,无人购买。我便赶去买了下来。”
太史阑想着大抵就是前几日他最忙碌的时候,不过她还是有些疑问,“怎么会有商船运载大片普通玻璃来卖?这不怕路上一个风làng便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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