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也打个寒噤……
太史阑无奈地把伟大的人间刺,传承给女儿试未来丈夫。颇有些悻悻地站起身,只觉得这对儿女的事,怕是以后都不用自己管了。
她立在窗前,听身后儿女笑闹,看身前皇城上空,密密彤云翻卷而来,转眼覆盖了半个皇城,将那些玉堂金阙,琉璃朱柱,遮没。
“要变天了……”她喃喃地道。
九月初八,第三次被皇帝驳回请求的季宜中,自觉被bī到极限,忍无可忍,悍然动大军盘踞西城门下,要求释放无辜军士和其外孙晏玉瑞,太史阑自缚自天节大营请罪。
满朝文武瞠目,对太史阑的祸星程度叹为观止——丽京内外两军平衡之势已有数年,从来安安稳稳,太史阑一回来,竟然就引得天节动怒,眼看硝烟将起。
所谓杀星,名不虚传。
太史阑本人则完全无所谓,她下令跟随季嫦的队伍,擒下晏玉瑞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在她看来,丽京目前这种局势,也该到打破的时候了。
季宜中出兵第二天,百官弹劾天节军的折子,已经淹没了龙案。
季嫦的出手,危及了在场所有的贵族官员子弟xing命,这些人岂肯甘休?
陛下当即下旨,说明事由,怒斥季嫦行事丧心病狂,季宜中偏听偏信行事昏聩,要求天节立即退出京畿范围。太史阑下令急调苍阑军入京。
现今的苍阑军,经过先后两次扩军,现军力五万,虽然在外四军中人数最少,却是如今声名最盛,以一当十的虎láng之师,也是太史阑最为死忠的嫡系。
九月十一,容楚亲自押晏玉瑞上城头,和天节老帅季宜中谈判,说明了当日发生的事,要求他立即退兵回营,赤膊请罪,jiāo回天节军权。朝廷会法外容qíng,放回晏玉瑞,轻处季嫦,并依旧给予他晚年安稳,保他家族荣华不衰。
容楚城门三劝,一劝老帅万不可一时冲动,晚节不保;二劝老帅一生忠义,勿负先帝之恩;三劝老帅退一步海阔天空,保季家安稳百年。
季宜中犹豫,全军后撤一里,却并没有离开城门范围。他没有再要求太史阑出面请罪,却要求将晏玉瑞立即放归,次日他会带诸子入宫,向陛下剖明心迹,jiāo出兵权。
容楚并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要求,回宫去和皇帝商量,约好第二日答复。
是夜,无星无月。
永庆宫灯火掩在重重帘幕后,望去如一闪一闪诡秘的星。
帘幕后亦有模糊的语声传来,听起来幽幽远远,句读间却短而gān脆,带着凌厉的杀气。
“老家伙已经动摇了……”
“他一生愚忠先帝,自不肯晚节不保……可恨容楚巧舌如簧……”
“他三子一女,只有季嫦一个女儿,季嫦又只有这一个独子,自然将晏玉瑞看得重要……”
“如今我们手中没有军权,只有天节是我们的依靠……不能让他退出!”
“太后……事已至此……你我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你待怎地……”
“该杀人了!”
“谁?”
室内静了静,随即有人缓缓转过身来,浅红的裙裾远远地曳开去,和垂地的深紫厚重宫幔层叠。
灯光幽幽,照亮那人的脸,五官平常,妆却化得jīng致,弥补了先天的不足,倒显出几分的秀丽来,只唇角一抹笑意,yīnyīn沉沉,像开在废墟和鲜血上的妖花。
乔雨润。
从静海回到丽京的乔雨润,行事更加谨慎隐秘,这几年她深居简出,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对她下手,真正成为隐在幕后的,一条等待时机随时冲出来咬人的恶狗。
她对面,坐着宗政惠,和艳到荼蘼的乔雨润比起来,宗政惠倒比四年前显得憔悴,眉梢眼角,已经隐隐现出了细纹。
那不是时光镂刻,是忧思所致。
“太后您放心……”乔雨润不答她的话题,只轻俏地一笑,“总之明日,季宜中,会发疯,会推翻他的诺言……”她笑容渐冷,“他要保晚节,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宗政惠默然,时至今日,她身边也只剩了乔雨润一个亲信,不信她还能信谁?
“太后,”乔雨润还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您且安睡,待明日一早,便有好消息了。时辰不早,微臣告退。当然,也请您一定做好准备。”
宗政惠注视着她慢慢离开的背影,忽然发觉她走路姿态平稳了许多。
第648章 杀马特追求者(3)
景泰元年乔雨润和太史阑斗法,瘸了一条腿,景泰二年太史阑生产时她去搅合,脚趾又碎,瘸得更厉害,可今日宗政惠瞧着,她慢慢行走时,已经看不出颠簸。
“微臣早些日子,得了一个好东西。”乔雨润转身,笑容有得色,“用了之后,果然不同。如今功力更上层楼。此事,于太后也可喜可贺。”
宗政惠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她笑得诡秘,令她心中发堵。她隐约知道乔雨润用童骨练邪功,心中作呕,也不肯多问,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眼看乔雨润的背影消失在宫廷黑暗的长廊间,宗政惠神qíng怔怔,轻轻抚摸着腹部,那里,曾经孕育一个小生命,然后,他没了,她也什么都没了……
良久,帐幕间传来梦寐般的喃喃低语。
“孩子,如果你还活着,多好……”
这一夜天黑如盖,沉沉地盖在天节军营的上空。
军营气氛很压抑很沉重,大家心里都明白,老帅这次gān的是大逆不道的事,他们此刻,都是提着脑袋,陪着他疯狂。
天节军跟随季宜中多年,对他忠心耿耿,老帅的命令,哪怕后果是杀头抄家,也认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想法,最起码现在,整个军营笼罩着一股愤懑的qíng绪——他们觉得事qíng到了这样的地步,正是季嫦的自私任xing造成的。
季嫦此刻正呆在自己的营帐里,不敢出门,她很清楚将士们的怨气,更清楚大家可以顺从容忍她的父亲,却不一定会容忍她。
季宜中也明白现在的qíng形,特意派人告诫她不要出门,并安排人守卫她,告诉她忍耐过今晚就好。
季嫦不敢出门,却不能不去解手,她已经憋了一天,眼看四面灯火都熄,营地内已经无人走动,便悄悄去茅房。
路上黑沉沉的,士兵们都在沉睡,偶有巡夜的人远远地经过,这般安静反而让她安心。
解了手出来,季嫦忽然看见一边有两个黑影,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自己的亲信护卫,不禁松了口气。
“站这里做什么?”她问。
“老帅让卑职通知您,方才他派人把公子救出来了!”
“真的?”季嫦大喜。
“大帅听说容楚那边根本没有诚意,准备明日哄大帅孤身进城,然后一起杀了大帅和公子,大帅先下手为qiáng,gān脆派人将公子救了回来……副将,大帅让您带着公子先走。”
“好!”季嫦心急如焚,“快带我去见瑞儿!”
“好。”那两人带着她,行到帐篷之后,那里有棵树,密密的树荫成了一片死角,不从面前过谁也看不见人影。
树下空dàngdàng没人影。
“他在哪呢……”季嫦东张西望,忽觉身后一凉。
她骇然转头,身后人立即拔刀,鲜血蓬地散开,遮住了她的视线。
季嫦踉跄后退,身后却没人接着,她砰然倒地,最后一眼看见人影遮没天空,雪亮的刀横劈下来。
半晌,两条人影拖着一个袋子,进入季嫦的营帐,在帐中掘坑,将袋子埋了。
袋子里是季嫦的尸体,但人头已经没有了。
人头已经由人接应,带出了天节军营。
与此同时,京卫衙门里,得到容楚太史阑嘱咐,正在安排加紧对晏玉瑞看守的花寻欢,忽然接到了一封信。
她随意打开看了一眼,霍然变色。
属下不明白发生什么事,都愕然看她,眼看素来决断的花寻欢脸色阵青阵白,思量半天,跺跺脚,竟然一声jiāo代都没有,便出了府。
夜色正浓,花寻欢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越过长街,此时丽京非常时期,早早实行了宵禁,路边不时有卫兵闪出身影yù待盘问,花寻欢大氅下手腕一翻,京卫指挥使令牌一亮,对方都无声纷纷退走。
花寻欢最后停在丽京河西岸,那里有一片稀疏的绿杨林,河上画舫彩光迷离,映得河水五色斑斓,一些金紫翠蓝的光,she到黑黝黝的林子里,不觉明亮,反添了几分幽魅的气氛。
林子里,似乎立着一些高高矮矮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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