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当当默然,良久道:“我知道。”
小小人儿,脸色严肃。
“我也知道。”容叮叮软绵绵依着太史阑,摸她肚皮,“麻麻,还痛吗?”
太史阑忙着喝汤吃ròu,胡乱呜呜点点头,她今天忙了一天还没吃饭,饿坏了。
一室静寂中,容榕抛下了最后一个炸弹。
“直到孩子安然无恙,我给嫂嫂fèng合后,我才知道……那麻药,没有作用。”
容老夫人如被针刺了一般跳起来,四面发出抽气声。
有种经历,无法想象,众人都抚住肚子,仿佛自己肚子也一抽一抽地剧痛。
容榕眼底浮现泪花,紧紧盯着她,道:“夫人。这天下谁都可以责嫂嫂。唯独哥哥不可以,容家不可以,您,不可以。”
她转身,对太史阑一躬,“嫂嫂,请允许我代夫人,为刚才的话,向您致歉。您从无任何对不起容家处,相反,是容家欠您的。”
太史阑叹口气——饭也不让她好好吃,她等下还要巡城。再说何必给容楚知道这些?一个人受过痛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给他加一辈子心上负担?
她放下在啃的羊腿,待要起身,肩膀忽然被人按住,她回头,是容楚。
“你当得起。”他眸子沉沉地注视着她,“而且……”他站起身,也对她一躬。
“太史,这是我谢你,以我的名义,谢你。”
太史阑放下羊腿,站起来,一手一个兜住了。
“何必。”她道,“凡事只论是否心甘qíng愿。拿恩qíng来算,就生分了。何况那也是我的孩子。”
她瞟一眼一脸尴尬,脸色青白的容家老夫妇,看他们似乎也要来躬上一躬,赶紧喝止:“别!我很头痛那种事先不好好了解产生误会,事后又没有转折赶紧弯腰的遇事处理方式。有没有想过两种做法我都会很尴尬?”
容老夫妇yù待弯下的脊背僵住,躬也不是,不躬也是,冬月天气,容老夫人额上已经有汗。
“太史。”容楚并没有起身,“容榕还没有说完,后面的事qíng她不知道,我一并说完。说之前我先向你致歉:我原本忙碌,也不知母亲心中怨意,又怕他们年老受惊,很多事没有对他们讲明。这是我自私只顾父母,没有于你公正待遇。”
“孝顺,很好。”太史阑淡淡地道,“我的母亲,在我还没懂事的时候就去了,之后,子yù养而亲不在。现在我终于有了家,内心里十分感激,内心里,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所以,你便是为你父母多考虑些,在我心里,也是代我孝顺,没什么好计较的。”
一番话简单深沉,厅中人人动容,想不到看似冷峻漠然的太史阑,内心深处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容家老夫妇愕然抬头看她,看见她眼神平静似有隐痛,立即羞得深深垂头。容弥向来笔直的腰背,都似被愧意压弯,他狠狠瞪容老夫人,容老夫人素日都要回敬的,今天却连头都抬不起。
第669章 你是我的无与伦比(2)
“父亲,母亲。”容楚转头看着父母,“太史的体贴从来不在明处,需得静下心来体味,才能明白。我有幸懂得她的好,但望你们从今后也能懂……你们可知道她刚刚经历过生产,便遇上东堂刺客袭击。对方是东堂最为杰出的三殿下,他带领护卫亲自追杀她,她为了保护两个孩子,不得不忍痛和他们分开,和东堂亲王定下赌约。以重伤之身,三日三夜数百里奔驰,前后jiāo锋数次,终于登舰黑水峪,才保了静海和孩子的平安。她因此留下后遗症,调养数年才有所改善,至今见风头痛,腹上伤疤永远难以平复;我还知道孩子先天不足,必须立即送往李家,她放弃自己陪伴他们最后一个月的机会,请韦雅将他们送往丽京,只是因为我及时赶来,才没有再往丽京去……融融说的对,她从无对不起容家一丝一毫处。没有她,就没有叮叮当当,没有她,也没有今日容府一家团聚。”他对太史阑再次一躬,“这一折腰,你当得。”
太史阑扶住了他,道:“你需要我现在和你对拜吗?”
“你若愿意,未为不可。”容楚也一笑。
太史阑仔细端详他,发觉他确实气色有些不好,也不想再面对容家老夫妇令他们尴尬,便道:“十八送叮叮当当去皇宫,我们先去休息了。”
叮叮当当各自过来,抱了抱她,太史阑微笑,拍拍他们的头。对容老夫妇点点头,自扶着容楚去了。
容弥看看她背影,再看看脸色惨白的夫人,终究不忍再责怪,顿了顿足离去。
容老夫人怔怔注视着烛火,半晌,抬手捂住脸,指fèng里,有泪光晶莹一闪。
这一夜很多人不眠。
这一夜太史阑也失眠,睡到半夜,她翻一个身,再翻一个身。
一支手臂横过来,将她揽到怀中,容楚声音温存,“怎么了?还在生气?”
“嗯。”她闷闷地道,“其实你娘也没怪错,我确实太忙了,疏忽了叮叮当当,也疏忽了你……”
温热的唇瓣忽然堵住了她没出口的话。
黑暗中渐渐响起低低的喘息,缠绵的,dàng漾的,带着火一般的热力,将冬日的寒驱散……良久她喘一口气,咕哝道:“你到底……”
“没事,上次不是请过大夫了么,他都说没事了……”容楚声音也带着喘息,“你不要多想……”
“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女人……”她的话再次被堵住,这回是他的身体,闷闷的笑声响起,他的语声比这夜的风还温柔。
“不,太史,你是这世上,最无与伦比的女子。”
睡到半夜,容楚听着太史阑鼻息沉沉,便轻手轻脚起身,慢步到中庭,眼看四周无人,才捂住胸口,闷声咳嗽了几声,咳着还回头瞧瞧,生怕惊醒了太史阑的模样。
然后他就看见了赵十八一双担忧的大眼珠子。
“半夜三更不睡觉做什么?”容楚瞟他一眼。
“主子。”赵十八斜瞅着他,“你不会是真有什么不好吧?”
“能有什么不好?老夫人大夫都请过几次,把脉都把不出来。”容楚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
赵十八老实点头。
“奇怪么……”容楚沉吟,“其实也未必奇怪……”
赵十八翻翻白眼——主子又开始神神秘秘,莫测高深。
“前几年,我让你在宫牢里安排的事qíng,你都安排了没有?”容楚忽然问了赵十八一个风马牛不相gān的事。
赵十八脑子还停留在主子奇怪的身体状况上,愣了一阵才“啊”地一声,道:“安排了……”
容楚点点头,又不说话了,抬头看月亮,一弯下弦,幽幽冷冷。
赵十八看着他的背影,冷月将他影子勾勒,边缘散一层模糊的白光,他心中忽然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这样的背影……
他赶紧甩头,似要把脑子里的混账想法给甩出去。
容楚却好像已经结束了话题,转身往房里走,赵十八茫然地看着他,走进回廊时,容楚忽然转身,对他遥遥一笑,道:“记住今天的话……”
“啊?”隔得远,赵十八没听清他说什么,容楚已经快步进了房,赵十八怔怔地看着合上的房门,忽然觉得有点冷,抱紧了双臂。
“叮叮当当。”皇宫里,景泰蓝愁眉苦脸地看着对面双胞胎,“哥哥请你们来,是想你们给帮个忙。”
“什么忙呀。”容叮叮笑眯眯问,“有钱吗?”
容当当撇嘴,不理,鄙视容叮叮的爱财,也鄙视景泰蓝的装模作样。
“帮我搞定那个戒明。”景泰蓝拼命叹气,“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气死我了,哎呀呀!”
“咋啦。”两个人也认识这小和尚,小和尚就住在宫里,算是景泰蓝的伴读之一。
景泰蓝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四岁孩子能不能理解他的意图,“戒明有看穿将来,和见鬼神的能力,我想请他帮我看一件事,可是他现在,坚决不肯帮我了……”
戒明小和尚始终记着师傅说的“你看一次,我减寿一年”的话,所以上次无意中在承御殿又看了一次后,自此处处小心,逢月不出门,看见容楚绕着走。
景泰蓝今日在承御殿冲破记忆,想起了父皇bào毙的真相,一个问题随之而来——那个遗旨。
他如今也明白了,当时母后是在让父皇写那个可以废黜他的遗旨,但问题是,他是母后的亲儿子,母后应该一心扶他上位才对,为什么还记着让父皇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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