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初秋时分,现任的大理寺卿贺老大人便上了告老的折子。
贺老大人在大理寺卿这一职位上,一做便是十几年,十几年来,功劳没有,过错却也没有,让众人暗里笑他是打算在大理寺养老了。
贺老大人上了告老的折子,京城中一时暗流涌动,许多觊觎着这个位置的人都暗里奔走,可嘉元帝却将贺老大人的折子留而不发,一直压到了如今。
柳庭怀从前是外放的官儿,京城中,除了从前有些jiāoqíng的人,如今,提起柳庭怀这个名字,怕是没多少人知晓。
而如今,即便是皇恩浩dàng迁他入京,众人也没想到,嘉元帝会把他提升为大理寺少卿。
柳庭怀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贺老大人的告老折子,却被驳回,之后,嘉元帝还单独召见了贺老大人。
再从泰和殿出来,贺老大人面对众人的问询,颇有些神秘莫测的狡诈,只拱手尊称“圣恩浩dàng”,便悠哉悠哉的出宫回府去了。
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在上书房茶房里苦等了几个时辰,竟一句准话都没得到。
也有那老谋深算的人说:柳庭怀这大理寺少卿,不简单哪。
一句话,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qíng。
朝中风云涌动自不去说,可知道舅舅如今得了个实差,白璎珞却比谁都高兴。
打从知晓柳庭怀要回京为官,白璎珞就暗里替他感到惋惜,因为,柳庭怀是个一心为民,真正想做实事的人,而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大宋,却已经极为稀缺了。
而柳庭怀被调遣回京这件事,柳庭怀的妻子王氏及其娘家在其中无疑起了巨大的作用。
嘉元帝知晓也好,睁只眼闭只眼也罢,这样的任命,却是对柳庭怀极大的肯定,而去了大理寺,以柳庭怀中正的个xing,势必会有一番作为。
白璎珞从白老太爷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为舅舅感到高兴。
“我记得父亲给我的东西里,有一方和田石雕成的青竹镇纸,快去,把那个寻来添在贺礼里。”
看着流苏和流莺整理东西,白璎珞突然想起来这样极相称的东西。
午后,白璎珞去了柳府。
柳府位于城西的学士巷,街道两边种着并齐的梧桐树,等到盛夏枝叶繁茂的时候,定有一番郁郁葱葱的模样,可正值寒冬之际,树上都光秃秃的,便平添了些许的萧索之意。
柳府位于巷道的最里侧,走了一半,马车便行进缓慢了。
车夫在外面请示道:“六小姐,前来贺喜的人太多,巷道里都被早来的马车塞满了,走不动了……”
白璎珞迟疑了一下,开口吩咐道:“咱们绕到后巷去,从后门进去。”
一炷香的功夫,白璎珞便已经坐在了柳若萱的屋子里。
方才在正屋给王氏见礼,身旁那些夫人打量审度的目光,让白璎珞满心的不舒服,及至她们知晓柳庭怀是白璎珞的舅舅,对王氏便愈发逢迎起来。
在她们眼里,柳庭怀与靖安侯府有这样一层关系,如今又得了圣宠,自然是以后该多多走动,尽快亲近起来的人家才是。
逗留了一会儿,白璎珞便跟着柳若萱回了她的院子。
“爹爹在书房招呼前来贺喜的那些大人,娘在正屋招呼那些夫人,所以便不大顾得上表妹了,表妹勿怪。”
柳若萱亲自动手沏着茶,举手投足间尽是淡雅柔婉,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人一看就觉得遍体舒适,让白璎珞的生疏紧张感有了些许缓释。
吩咐了丫鬟将白璎珞带来的贺礼送去书房jiāo给柳庭怀的长随,柳若萱亲热的和白璎珞聊了起来,没说几句话,院子里想起了柳若眉大呼小叫的声音,“姐姐,你怎么又溜了?张家姐姐还等着和你说话呢……”
进屋见到白璎珞,柳若眉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了,便痴缠着柳若萱说起了话,那份慢待,让流苏和流莺都有些气愤,可反观白璎珞,一脸的平静,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两人便压下了脸上的怒容。
少顷的功夫,有小厮从书房回来,说老爷极喜欢白璎珞送去的东西,今儿人多事忙,得空了再和白璎珞说话。
点头应下,再转过头,柳若眉已经一脸的不耐了,想来是等着白璎珞走了,好拉着长姐去应付那些前来做客的小姐们,白璎珞便适时的起身,到正屋跟王氏打了招呼,坐车回了靖安侯府。
“你舅舅高升,又是这样要紧的职位,最重要的,是他从前并不和任何一派人都亲近,所以,如今这些人都急着想和他攀上jiāoqíng呢,这样门庭热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庆安堂正屋里,白老太太笑呵呵的安慰白璎珞。
说了会儿话,白老太太提起了划给了白璎珞的那些财产,“按着收益一式三份,可那些铺子,却都是上等的,比你二伯和四叔得了的那些好上许多。如今,你还没有可用的人,就先让田庄的那些管事,还有铺子里的那些掌柜的先打理着,等回头你有了信任的人,再更换也行,如今可别贸贸然的动作,知道吗?”
“祖母,珞儿知晓您和祖父疼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璎珞软语应道。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白老太太笑道:“按说,家里的小姐出阁的时候,母亲都要准备两房陪房的,如今,你这两房人,祖母便替你准备好了,与其等你出阁时再给你,不若你早早的打算起来,等过了年,让他们过去给你请安,你也好相看相看。”
点着头,白璎珞却倏地红了眼圈。
从前,祖母对自己的疼宠,只限于吃穿,可自打自己要求白秀进府,祖母却像是一下子想到了好多,先是为自己争夺本该属于三房的那一份家产,继而,是提早把陪房的人给了自己,乍一眼看去,倒像是在安排后事。
“祖母,是珞儿不懂事,让您cao心了。”
泪珠簌簌落下,白璎珞的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水里一般的肿胀难过。
“傻孩子,这些迟早都要给你的,早给晚给,不都是一样的?”
拿帕子给白璎珞擦着眼泪,白老太太慈声哄着,“祖父和祖母身体好着呢,会长命百岁的,啊?祖母还等着看珞姐儿生下的重外孙呢,哪能那么快就撒手走了?你没有爹娘照拂你,所以,祖父祖母才想着早早儿的给你,让你出嫁后不至于手忙脚乱的,你可别曲解了祖母的意思,知道了吗?”
白璎珞伏在祖母的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第二日,早朝过后,嘉元帝便封印了。
散了朝,柳庭怀便来了靖安侯府,到庆安堂请了安后,跟着白老太爷去了书房,直到临走时,才见了白璎珞一面。
“你送的那方镇纸,从前你爹送过给我,不过我觉得太贵重,便没要,不成想,如今还是到了我手里,哈哈……”
慡朗的笑着,柳庭怀亲昵的摸了摸白璎珞的头,“珞儿,你送来的贺礼,舅舅很喜欢。但是,如果只是那方镇纸,舅舅会更高兴,你明白吗?”
得知舅舅即将成为大理寺少卿,白璎珞脑海中便想到了威严不屈的青竹。
之所以挑选了那方镇纸,一是因为竹叶青的颜色让人觉得心里透着宁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上面雕刻着的青竹,象征着高风亮节的人品清逸。
只送那方镇纸,会让人觉得有些投其所好的舒服,可若是多了旁的礼物,便显得太过隆重,反而生疏了许多。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吧。
怔了一下,白璎珞点了点头。
“你要记着,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舅舅,记住了吗?”
柳庭怀低下头看着白璎珞的眼睛问道。
白璎珞肯定的点了点头,“舅舅,珞儿记住了。”
展颜笑了笑,柳庭怀才欣然离去。
满心的欢喜,再回到自家府里后,坠到了谷底。
听闻王氏想要给白璎珞保媒,柳庭怀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欣慰,可待到得知那人的身份,柳庭怀不由得变了脸色。
“珞儿的婚事,自有靖安侯府为她斟酌,再不济,也有我这舅舅,你若是算计到了她身上,莫怪我和你不客气。”
柳庭怀怒目瞪着王氏吼道。
“你……凶什么凶?”
极少见夫婿这般,王氏的气焰先就弱了几分,旋即,辩解着说道:“钟怀那孩子也是个好的,你凭什么就看不上他?”
一记眼风过去,王氏顿时住了口,柳庭怀站起身说道:“你王家这一辈的儿郎,有一个成事的吗?那王钟怀,十八岁了还只是个举人,如今却已纳了两个通房,你觉得,他有一丝一毫配得上珞儿吗?”
见王氏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柳庭怀不问也知,她定然要以白璎珞只是靖安侯府的孤女,王钟怀的祖父却已是阁老为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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