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那日开始,窦嬷嬷和常嬷嬷便有三日没在白璎珞面前出现,之后,两人早起一起到怡心苑给白璎珞请了安,谢过了她的体恤,便规矩的退下了,直到傍晚杜轩回来后,二人再到跟前打个招呼,其他时辰,便都留在窄院房里,晒晒太阳喝喝茶聊聊天。
不用谨慎细微的应对主子,没有勾心斗角的小心和沉重,常嬷嬷和窦嬷嬷的日子从未有过的安逸,打趣的说若能这样过一辈子,倒也知足了。
而白璎珞这边,少了常嬷嬷和窦嬷嬷耷着脸木桩子一般的杵在跟前,想坐着歪着,想和沉香几人说笑,也比从前随意许多。
“从宫里回来一趟,不成想她竟然开窍了,倒省了我许多功夫。”
傍晚杜轩从翰林院回来,常嬷嬷二人见了礼退出,白璎珞一边服侍着杜轩更衣一边说道。
“那常嬷嬷是个不识趣的,不过那窦嬷嬷,只面儿上瞧着就是个伶俐的。我打听过,她虽是窦府的远亲,可在宫里几十年了,却一点儿都没透露过,只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差事,等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去,回老家享福去呢。所以,定是她劝了的,要不然,那个老古董还不知要顽固到什么时候。”
打趣的说着,杜轩再回头,就见白璎珞抿嘴笑的高兴,像个偷油得逞的小老鼠,心内一热,猝不及防的,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白璎珞失声娇呼。
内屋里,沉香几人忙搁下手里的活转身出去了。
好一阵子,内屋才安静下来。
听到杜轩出声唤人,沉香几人进了屋,便见白璎珞脸颊绯红,鬓发散乱的坐在梳妆台前径直绾发,而杜轩则眉目含笑的坐在chuáng榻边看着。
四目相对,杜轩笑的开怀,白璎珞则娇嗔的斜他一眼,目光流转,说不出的绮丽动人。
故作没看见,沉香几人忙着布膳,白璎珞和杜轩起身净手,还没端起碗来,便听得院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姚夫子到了,她说太晚了,执意不来状元府,所以,小的把她安顿在巷子前面街头那家永福客栈了。姚夫子说,明儿一早进府来见夫人。”
帘子外,管事扬声回话道。
“这怎么行?”
忙放下碗,白璎珞就打算更衣出去,杜轩拍了拍她的手,“你让厨房添几个菜,好好在家里候着,我亲去接,务必将姚夫子接回来,可好?”
说罢,杜轩起身出去了。
姚夫子是去岁过完了腊八以后回乡去的,这么一算,两人已有半年未见面了,可白璎珞的箱笼里,有一套大红色的双面绣枕巾被套,却是姚夫子亲手绣了拖人送来的。
这么久了,白璎珞也没舍得用,一直放在那儿。
吩咐了流苏去厨房加几个菜,又让秀娘带人去后院收拾出了一个小院子,半个时辰的功夫,杜轩和姚夫子一并回来了。
“夫子……”
上前恭敬的行了见师礼,白璎珞起身,亲热的挽着姚夫子进了屋,一如从前在小雅斋时的模样。
一边吃饭,一边闲叙着分别半载的事,一顿饭说不出的和美,丝毫不因多了一个人而显得别扭。
见姚夫子只说自己的近况,却没提家里的事,白璎珞便知,她回乡后怕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识趣的没有多提,膳后说了会儿话,白璎珞便亲自将姚夫子送回了院子里歇息。
第二日早起,杜轩刚出门,姚夫子便过来了。
一点也不客套,姚夫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正愁着怎么找个借口出门,你便差了人来请我,还是南阳王府这样的名头,家里人便欢天喜地的送我出门了。不过,这往后,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免得平白受气,还没地方找人说去。”
世道艰难,人qíng淡薄,姚夫子虽是孀居,可这么多年,她坐馆也好,到深宅大院授课也罢,束脩的收入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尽管如此,这些银子,她都只留了一小部分,大半都贴补了婆家,谁知,竟还落了这样的下场。
说着家里的事,姚夫子满心的苦涩,而白璎珞听着,也分外唏嘘。
“好在都过去了……”
紧握着姚夫子的手,白璎珞安慰的劝道:“您回去,他们觉得您是吃闲饭,是他们在养活着您,那您索xing就别回去了,怎么说京城里您熟人也多,还都是敬重您的,日后,您就安心在京城住着吧,便是您老了,也有我给您养老送终。”
姚夫子没有儿女,这么多年了,身边最亲的人,怕就是白璎珞了。
心内感动,姚夫子没再多说,转而问起了南阳王府自己要接的那个差事。
“不用您亲自动手,就是看她们绣,从旁指点着,到时候将好几个人的绣作融合成一幅,看起来浑然天成一般就行。”
白璎珞俏皮的解释道。
说的容易,做起来自然是有难度的,要不然,南阳王府岂会这般大费周折的四处寻能人?
不过,姚夫子却是不怵这些的,想着能摆脱家里那些目光都会刺人的亲戚,还有cháo水般涌过来的闲散碎语,如今又能回到从前那样忙碌充实却又无比安逸的生活,她心中十分感恩。
送去南阳王府的口信,还不到午膳时分,便有了回信。
午后,白璎珞带着姚夫子亲自去了南阳王府。
南阳王府位于城南僻静的梧桐巷,从这儿出城是极方便的,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门,可若是去宫里,就远些,好在南阳王如今已不用上朝,否则,怕是不到卯时就得出门,起身就更早了。
听闻,从前梧桐巷里住着一位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每日进宫上朝,护送他进宫的护卫队疾驰过去时,张扬的马蹄声,都能吵醒周遭还在梦乡中的百姓,常被人说是扰民。
及至后来,那大将军获罪被抄家流放,梧桐巷的宅院便被空置了下来,而附近却常有闹鬼一类的事qíng发生,渐渐的,梧桐巷便冷寂了下来。
南阳王携着王妃子女回京后,嘉元帝要赏赐宅院,南阳王上了折子,主动求了梧桐巷,嘉元帝便准许了。
内务府修缮了一番,南阳王搬进了新宅院。
说来也怪,自南阳王府入住梧桐巷后,从前那些乌七糟八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了,而闹鬼的传闻,也不攻自破。
正是六月末,马车驶进巷子的时候,街道两边的梧桐树正是郁郁葱葱的模样,宽敞的街道上,遍布着许多落下的叶子,掺杂着星点漏下的日光,像是在着色浓郁的水墨画里一般,美好隽永,让人连大声说话都觉得是冒犯了一般。
下了马车,回头看着这画中一般美好的巷道,再抬头看看南阳王府内敛低调的匾额,白璎珞笑着说道:“可真是个好地方呢。”
姚夫子应和的点了点头。
第202章 羞恼
“南阳王妃极好说话,见姚夫子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说她若是有安顿好的地方,每日过去王府也可以。这样,姚夫子就仍旧住在听风小筑了,以后可以和我做个伴。”
傍晚时分,和杜轩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白璎珞喜滋滋的说着白日的事。
杜轩本就是个尊师重道的人,更何况又从白璎珞口中听闻了姚夫子过往的事,知晓她对白璎珞很是疼爱,杜轩便十分敬重她。
思忖着,杜轩出着主意的说道:“太后的寿诞在十一月,南阳王府的寿礼怎么也要在十月里赶制完工,过了十月,她就又闲着了。我看,你不如暗里打听打听,看谁家的闺学要请先生,可以提前替姚夫子打算打算。”
白璎珞只转了一下脑筋,就明白杜轩的意思了,当即默契的点了点头。
便是再亲厚,到底没有那丝血缘关系,虽然白璎珞念着从前的qíng谊愿意奉养姚夫子,可在她自己心里,恐怕还是别扭的。
倒不如找个事qíng给她做,她能自力更生,便是吃住还在状元府,心里也会安定许多。
牵着手在院里散着步,白璎珞忽的有了一个大胆的法子,“不若,把闺学办在咱们府里,你说呢?”
“办在家里?”
杜轩犹疑的问着,径自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可行,“等闲人家,是不会把小姐送到自家以外的地方去的,不可靠不说,还要接送,平添了许多麻烦。又不是男儿家,要严厉些。”
有些悻悻的,白璎珞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一旁,杜轩凑过来低声说道:“再说了,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她们若是闹哄哄的,岂不是吵了你和孩子的清静?”
一句话,白璎珞又羞又喜,当即便不依不饶的要去拍杜轩,而杜轩,有意转移她不虞的qíng绪,便左闪右让的躲避起来。
丫鬟们偷笑的目光中,两人在院子里毫无形象的追打着,笑声顺着茂密的树枝漫开来,不一会儿,就飘到了漫步着红霞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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