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直达眼底,他说:“多谢。”
手握着他的手,静静感受烛光流溢,万家灯火汇集一方。
城楼上,两道身影再次重叠。
失了威仪,违了礼法又如何,这万里河山,有赵毅风的地方就是江玉树的家,有江玉树的地方就会盛开一抹傲然天地的樱红……
看着静静品味烛火温暖的男子,赵毅风喃喃道:“四海为家,四海即天下,我愿颠覆天下给你一个家,博你真心一笑……”
“嗯?”江玉树神qíng疑惑,似乎听到了什么。
“没…没…没什么……”他结结巴巴,佯装淡定。
赵毅风在江玉树听不到的地方自言自语:“若有一天,我逆了这天,覆了这地,篡了礼法,用江山作聘,娶你为妻,你可答应?”
我愿为你颠覆天下,让你光明正大,只是到那时,你可愿嫁我?
“灯火,很暖。”他合目感叹,对于赵毅风的呢喃自语,他好似听清,也好似未听清。
赵毅风也不知他心里想法。这一切的答案就像烛火停歇瞬间,袅袅白烟起,消散在寒风凛冽的空中。
江玉树不会想到,几年后的赵毅风真的为了自己颠覆天下,血染这一夜的万家灯火……
而他也不会料到,在他将这份沉重的聘礼送到自己面前时,自己会答应——嫁给他!
赵毅风曾问江玉树是否喜欢烟花。
江玉树只说了四个字:烟花易冷。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他要的是——万家灯火,温暖一生。
《玉书风笔录》开卷载:
泓玉年间,独不见烟花。
朝臣不解:为何姜国无烟花?
帝默然一刹。
答:烟花易冷,人事易分——他不喜欢。
至此,姜国百年,再无烟花。
适逢婚丧嫁娶,鞭pào奏乐,白蜡红烛皆可。
惟,烟花禁。
【三:切肤入骨痛】
正月十五,到了。
这个让谢易牙害怕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
看着眼前眉间樱红似滴血的人,谢易牙内里打颤,仿佛那次落不秋施针的场面就在眼前。
那众多的蛊虫仿佛在身上游走,瞬间将自己小小的身子蚕食殆尽。
“公子,我怕……”谢易牙颤巍巍的朝在浴桶中等待施针的江玉树示意。
江玉树竭力忍住身上蛊虫游走的疼痛,笑着鼓励谢易牙:“易牙莫怕,你识记药糙一年多,又有落叔叫你施针法子。你依着落叔的嘱托来。”
谢易牙咬着下唇,话里打颤:“公子,你痛吗?”
江玉树冲谢易牙微微一笑:“不……疼……的。”
孩子步步慎微的走近江玉树身边,低声道:“公子,我学医不认真,怕弄痛你……”
“易牙无须担忧,按落叔教的做就是。这一步迈出,助你医术进益,来吧。”江玉树说完,轻阖了眼眸,温恬风淡。
看着浴桶中静候自己,信任自己,用自己身子给自己试针的人,谢易牙害怕,却也想哭。
自己本是他收留的孤儿,又有什么值得他对自己这么好?
深吸一口气,疏散心里的恐惧。谢易牙终是拿起案几上的银针。
燃火、过针、炙烤、针红。
袅袅水汽中,江玉树从容淡定。
走至江玉树身边,谢易牙轻吐一口气。看着江玉树身上的qíng况,手犹豫,针起针落,终究是不敢下针……
袅袅的水汽迷蒙了眼睛,高温炙热加速了蛊虫的游走速度。
白皙肤色染红,红色的小点游走移动,顷刻连接一隅,形成一颗宛如豆粒的凸起。
谢易牙闭了闭眼睛,咽了咽口水,再睁眼,眼神中是脱于成人的果敢决绝,不再颤抖害怕。
数道银针将豆粒的凸起定住,每一针都嵌进眼前人的身体中,红色的小点蛊虫瞬时停歇。
谢易牙将所有蛊虫凸起定住后已经是满头大汗。
水汽弥漫,帐内温度攀升。
帐外料峭的寒风刮在身上,大抵也不抵江玉树的入肤之痛吧……
他轻阖眼眸,安静的没有丝毫声响。
看着安静的人,谢易牙担忧:“公子,是不是很痛?”
“不痛的,易牙……很勇敢,继……续。”语气颤三颤。
看到江玉树唇上的血痕牙印,谢易牙害怕,担忧,心疼,终是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公子,你骗人,很痛的,你唇上都流血了。呜呜呜~~”
听到谢易牙的哀嚎哭喊声,守在帐外的斩离云不耐,“孩子你莫哭,快些施针,过了时辰,公子xing命堪忧。后果不堪设想。”
xing命堪忧……不堪设想……
不行,公子不能有事,他那么美好……
谢易牙一个激灵,也管不得脸上的泪水,迅速走近江玉树。利落的将江玉树身上的银针拔了。又捡了弯钩银针,在烧酒中过一道,又迅速在烛火上走过,直至银针尖端发红。
“公子,易牙要开始下针了,你忍忍。我会轻点儿的。”
江玉树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手持银针,谢易牙一步一步走近他,终是将那段发红的弯钩银针嵌进江玉树身上的凸起。
探不到凸起中的蛊虫,谢易牙哆嗦着手将弯钩银针转三转。
“嗯……”
谢易牙一抖,惊恐的看着江玉树:“对不起,公子,易牙——”弄痛你了。
“无……事,易牙……很好……”说完这话,他已然脸色虚白,冷汗滴答。
谢易牙竭力忍住心中的害怕担忧,将银针旋转一道,寻到那阻隔物,轻用力一拉。
一道细如银丝的蛊虫被抽出。
呼吸一窒,眼眸大睁,曾经还是白色透明的蛊虫,现在竟然变得有些粉红。
似是难以置信,再次下针找寻。
谢易牙脸色发白,这蛊虫怎么会变成这样?
“公子,这蛊虫不正常……”
江玉树竭力扯出一抹笑:“不……妨……事,易牙……下针……”
每一针下去,血蜿蜒一道,浴桶中的水迅速变化。红艳艳的一片,让谢易牙觉得自己像置身在幽冥地界。
看着江玉树越来越虚白的脸色,还有那唇上的血痕斑驳。谢易牙虽心疼,却只能木木的转动手上的银针。
谢易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完针的,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救他,不然过了夜半,蛊虫游走进入心脉,这个爱护自己的人或许就不在了。
江玉树全程安静无话,除了自己下针不慎他轻哼之外,他安静的像一汪碧潭。直到很久以后,谢易牙还是不能忘记那一幕——
全身血水流溢,脸色纯白剔透似随时会碎掉一般,那说话声音颤抖的似线随时会断掉一样,水润唇上尽是血痕斑驳,那好看的远山眉紧皱散去了温和。
浴桶中红艳艳的一片,惊炸灵魂深处的恐惧。幽冥死亡气息骤降。
可那个坚毅的人啊,从始至终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一个时辰的担惊受怕,神思紧绷。
施针完后,谢易牙直接栽倒在帐中。
斩离云进账就看见谢易牙软趴趴的倒在地上,一脸冷汗。
浴桶的江玉树早已疼晕过去。
“玉树,今日十五。本王做了元宵,可要尝尝?”赵毅风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斩离云大惊,看着气力jīng力流失的江玉树,迅速将人抱起,套了衣衫。
因为他深知,以江玉树的傲气,定不会让赵毅风知道他身中蛊毒一事,更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展现。
他虽温和,但是傲气!
烛火一闪,帐内昏暗。
营帐门口,赵毅风不解:“玉树,可是睡了?今日元宵佳节,本王做了元宵,可要试试?”
帐内无人回答,只剩下冬日寒风chuī动旌旗摇摆的呼呼声。
“玉树……”
无人回答。
“玉树,可是睡了?”
还是无人回答。赵毅风暗觉不对,平日他也不会睡这么早,这个时候他惯常煮茶,为何今日……难道?
“玉树,发生何事?”赵毅风话里满是担忧,旋即准备撩帐不请自入。
“公子睡下了,殿下请回。”斩离云的声音传来。
赵毅风狐疑,今日十五,本是喜庆时候,他怎会歇息这么早?
“玉树,你可真的安好?”他不安再问,隐隐预感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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