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一瞬间放空,他只感觉到耳边是她的哭声,在偌大的皇后宫里回dàng,飘忽不定,悠悠入耳。
忽然意识到,赵毅风不是他。
江玉树早已家破人亡,四海为家,了无牵挂。
可赵毅风不是。
他的父皇是当今天子,他的母亲是皇后。
而他……是皇子。
这就注定了,这段感qíng与婚姻,不会被他父母认可。
也不会被天倾子民接受,更不会被六国祝福。
心下忽然想笑:当年为什么不早些知道qíng爱是何?那样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坎坷。
江玉树啊江玉树,你这一生是不是输在了你的倔qiáng上?
宫里檀香袅袅,鼻翼游走间,平和人心,可为什么心脏处好像越来越冷。
这是他的家,却没有他胸膛出散发的温暖。
“娘娘担忧了。”江玉树掀衣叩拜一礼,面色苍白剔透。
顾艳梅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颤声:“孩子……”伸手扶起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孩子。
江玉树起身,朝她微微一笑,清透的声音像雾一般,虚无缥缈,朦朦胧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中陈述:“定王殿下于在下只是知音好友……宫宴上的事是清玉僭越了。娘娘也知殿下xing子冷傲,不善jiāo际,当年清玉嫁娶一事,殿下颜面有失,所以为了逃避陛下赐婚,qíng急之下不得已为之。还请娘娘明察。”
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抹樱红,只怕此生都不会有人带着看了。
樱花下的誓言,终究要随风散去。
缘起缘灭,浅喜深爱。
五年,最后的结果是——成全。
一直以为可以不动qíng,可却动了心。
这条路走的好苦、好苦……
他神qíng温和清恬,一如一汪平静的湖,没有丝毫波澜。
“那次,是清玉……僭越了——”
倔qiáng傲然若江玉树,鲜少流泪,如果可以他真想肆意大哭一把。
哭尽年少不知qíng爱的无知,明明可以在一起后却要分开的无奈,这一生的皇家束缚,家国大义阻隔。
可是他不能。
因为,那个属于他需要的肩膀与胸膛不在。
他哭出来,谁来拭去那悲伤的泪水?
任由泪水在面颊上随风风gān吗?
可还是会留下泪痕凝残留的生涩的痛呀。
“娘娘放心,清玉保证,殿下定会平安归来。”
看着眼前的孩子,顾艳梅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和愧疚。
当初赵毅风娶他,她也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待,那个时候他还唤她“母后”。
后来赵毅风征战天倭,是她求他无论如何护赵毅风安好。
他做到了,险些为此送了xing命。
如今,她声泪俱下,作为一个母亲为了护全孩子,求他给一个答案。
目的是——让他放手。
人xing,怎可如此无qíng?又怎么如此自私?
“孩子……是本宫愧对你……”
江玉树清雅一笑,一池chūn水映梨花:“娘娘还有何吩咐,清玉定当竭尽所能。”
心下哀痛难忍,可神qíng越加波澜不惊。
为了不让顾艳梅看出一丝异样,他浅笑温声:“娘娘不是要听清玉的曲子吗?清玉这就给娘娘奏曲。”
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有些慌乱的去摸索玉箫萧孔。
江玉树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去稳住萧孔,不让气息紊乱。
都道曲由心生。萧音代表心绪变化。
优雅从容的将一曲曲子奏起。
上好的紫玉萧,奏出时间最凄美的乐调,明明是好听的曲子。江玉树却丝毫不能入耳,脑中都是和他筝声叮咚的曲调,还有他温柔qíng深的样子……
如果可以,真的好想看看,真的好想看看……
他竟然可以……心如止水!
顾艳梅有些疑惑,“玉树喜欢风儿吗?”
江玉树执萧的手一顿,一个曲调不稳,岔气而出,那么黯哑,像无力诉说的心事,更像他斑驳的心。
他快撑不下去了。
已经说了是僭越,算作保全,为什么还要他亲口说出。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
心下阵阵血流,面上凝定如初。
江玉树浅浅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如梦轻柔的颤抖,轻轻一碰就碎的人和心。
在此时说:“清玉……乃是……堂堂男儿,成家立业……犹不可废。清玉……喜欢……女子……”
江玉树只觉心下阵阵冰凉,血蔓延一片,模糊双眼。
此生无缘桃花,只有一个他。
他用五年护得他片刻倾心。
而今,短短一句,就将所有的努力撕碎。
江玉树,你真的很淡漠……
一口腥甜在唇齿间打转。
他笑的清雅剔透,让人感觉如沐chūn风。
“那就好……那就好……”得到答案,顾艳梅心下大安。“玉树身子不好,在本宫这也待的有些时候了,外面寒风肆意,玉树还是早些回去。”
他像一个过客,在这个皇宫里召则来,挥则去。
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不属于他。
客套了几句,顾艳梅就放江玉树走了。
(四)
皇城—大街
皇宫外,风声呼呼,刮在脸上如刀削。
江玉树由斩离云木木的牵着。
周边没有一个行人,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两个落寞的身影。
白衣少年清俊的容颜被风轻刮出些许红。
月白的衣明明是温暖的感觉,可此刻斩离云只感觉他堪比冬风凄冷,好比落叶单薄。
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散发这淡淡的孤独。
木木的步子,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好似在哭,也好似在笑。
看着这样的江玉树,斩离云心里一股难言的酸楚涌动。
“公子。”斩离云紧紧握住手上的玉箫:“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江玉树忽然一怔,眼有迷蒙的循着斩离云酸楚心疼的语气望过去,微笑中带着苦涩:“清玉公子,哭了谁来拭泪?”
琉璃剔透,玉石无心。
玉石认人,长年深捂,才易升温。
他的泪,是要那个温暖他的人来拭去……
没了他,看不见他。
何来温度,又如何哭的出来?
斩离云看见他握玉箫的手越来越抖,牙齿在不停打颤。
玉箫在手中颤颤跳跳,几乎就yù落下。
在那一刻,斩离云忽然想替这个倔qiáng的少年哭一次……
“哐当”——玉箫再也拿捏不住,滚落脚边,发出一道优美的乐音。
“离云,当年我是不是错了?”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红梅在白衣上肆意蜿蜒。少年笑中带着痛彻心扉:“我是不是失去他了?”
如果早些懂得什么是爱,或许不会有这么多曲折。
可qíng感一事岂有早晚之分?
惜月公主终于玩够了,还有三天就将达到皇城。
她一身粉色长裙,姿态优雅,笑容清丽,眉宇间是一国公主应有的端方大度。
身为北璃的嫡公主,他所享受的也是最好的,高贵的出身决定了他良好的将养与礼仪。
纤纤玉指轻挑车帘,眼眸流转楚楚动人,街上的热闹非凡在她脸上只化作一个清丽的笑。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奇打量,她手腕轻动,帘纱垂下。
耳边是父皇第五雄烨的嘱托:“此次和亲,你的夫君只能在定王和天倾太子中挑选。只要掌握其中一个,天倾势必内乱。
北璃国土势力不容小觑,你的目的就是让赵清风和赵毅风两兄弟反目。作为女人,要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去征服男人,这才是你生在北璃皇室的意义。
你可以爱上你的夫君。但是,不要忘了你复姓——第五!你是北璃皇室中人,你的立场是北璃。”
在天倾清玉公子会保护你。你不要忘了自己是北璃人的使命!
这就是一国嫡公主的命!
第五惜月自嘲一笑。
北璃也是不小的国家,只为了所为的家国大业,就要牺牲她的幸福。
一国嫡公主生来的目的只是政治的牺牲品。而那个把自己作为联姻工具卖到他国的人竟然是他的父皇。
这就是皇家亲qíng,或者说皇家本无qíng。
那时她对天倾有着深深的迷茫,也有着无可奈何与绝望。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
紧握手指,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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