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妃_犬犬【5部完结+番外】(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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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似乎在惦记着谁,思念着谁?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父皇对母后很好很好,却从不同chuáng共枕。

  他为此还问过母后。

  母后那看似永远长不大的脸上,有着淡淡哀戚,她说,父皇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占满了,他所有思绪的人。

  “谁?”

  她笑而不语,却是笑中带着眼泪。

  他想,那去问父皇好了。

  当他向父皇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始终是在他眼里是无所不能、有着坚qiáng而不可动摇意志,神明一般的父皇,竟然脆弱得像是沙子堆砌而成的狮子。

  一碰会散。

  一种浓烈到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的感qíng,流泻了出来。

  他不明白,这种感qíng到底是什么?

  父皇,是那么的痛苦。

  他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直到多年后,父皇去世,他才从一直辅佐自己的宰相菲诺斯口中得知,那种感qíng叫做寂寞与思念

  也明白了,在父皇驾崩前,看着他时的眼神,却好像距离自己有一个光年那样遥远的眼神,究竟是什么。

  是爱,深深的爱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

  却在他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最爱的,却永远得不到。

  那个她,又是谁呢?

  直到已经登基为帝的他,从宰相菲诺斯的口中听完了那个在他听来,几近不可置信的故事时,才第一次清楚地知道,那个她是谁?

  她,为他的父皇带来了世间珍贵的独一无二。也同样是她,留给了父皇永失所爱的悲恸浩劫。

  也是她,令父皇,在对一个女人的离与留中,绝望地取舍了后者。

  此时,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名字。那个在父皇去世当日朝着他的方向伸手呼唤的名字;那个令母后笑颜背后日益累积生出丝丝悲凉的名字。

  那个被赫梯人民反复吟诵着的名字,那个在很多赫梯人的生命里被刻为传奇的名字。

  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是被赫梯人民千秋万代永为传诵、风华绝代的大绿海第一皇妃,阿尔缇妮斯。

  那也是,他真正的母亲呵。

  一直都记得,在那个温暖的午后,那个已是满头华发的宰相讲述完全部的故事,所说出的最后的一句话。

  “陛下。您很像她。”

  他像她。

  他与那个注定无缘此生的母亲很相像,是吗?

  他眼底迅速泛起一层氤氲。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清晰地看到一个深深镌刻在所有人眼底深处的俪影,正以瑰美的风姿,真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梦中,他的母亲踏着清晨的朝露朝他走来,如白莲般翩跹的身影。在她的身后,绽放了一路繁花,如五月chūn色般美好,纯净得不染丝毫尘埃。

  淡如风轻、澈若水晶的紫眸,清若月曦之光华的银色长发……

  他与她,何其相似!

  那样的美丽。迷离到不真实的美丽,分不出假象与本体的美丽。所有的一切凝固在心底,成为了他此生,最美的痕迹。

  彼此的距离是那样接近,近到他可以真切感受到来自于她的温柔气息。他仰头,直视她的眼,心,刹时跳乱了方寸。

  蓦地,她的瑰唇划开一丝浅笑,明亮了他的眼,整个人都被包围沉浸在这因她一笑而透出的,温馨和煦的无边chūn光里。

  眼前白衣晃动。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轻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阵不曾闻过却又熟稔异常的淡香钻入鼻中,他闭上眼,略带贪婪地享受着这个久违了二十多年的拥抱。

  一阵细风掠过,纷纷扬扬的chuī起一地花瓣,她紧紧拥着他,彼此的倒影契合地融为一体,如此缱绻。

  在那片飘落的美景中,她很好看的笑,灿如星子的眸中带着无法掩盖的眷恋与爱怜。

  霎那间,天边隐有七彩的极光划过。

  被白光刺疼双眼,缓缓张开,梦中的美景被华贵的殿寝替代。

  鼻端似乎仍绕有淡淡余香,而她已不在。

  她在他的梦中离去,却成为了他心中不灭的永恒。

  带着知足的笑,他起身下榻,修颀的身影离开寝殿,朝着另一端的侧妃殿走去。

  去向母后问安的时间到了呢。

  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远远望去,纯白得仿若无形,眼泪般晶莹剔透。

  (三)拉拉

  在那个皇帝驾崩后一年的暮chūn之季。埃勃拉城下了百年罕见的大雨。

  拉拉·摩纳趴在窗台上,注视着花园内氤氲的水汽在四下弥漫。细细的雨丝钻入她的衣领,她觉得自己很像是院里那株被充足浸满了水分的植物,

  凉润的空气混杂着泥土与青糙的香气钻入每一寸毛孔,不知是否因为雨越下越大的缘故,她只感觉自己的思维和神智忽然都变得清晰与透澈。

  翅膀扑扇破空的声音划过头顶。仰起头,她看到一对不知名的飞鸟低低的掠过,彼此相依相伴,引颈清鸣。

  收回视线,她想,她是再也不能看向天空了。因为那样只会令她越来越希冀,可以尽快地飞向那里。

  她垂眸注视着地面,青灰色的地面被雨水蜿蜒覆没,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孔--

  巴掌大的粉嫩圆脸,长而卷翘的长睫下是一双如上等黑曜石般的大眼,秀气小巧的鼻下,红润的唇瓣此刻微抿,隐隐泛着惨淡的白。

  这张宛若少女的脸孔,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依稀都是她十九岁时的模样。但两鬓间微霜的发却在时刻提醒着她时光的老去,和眉宇中再也无法掩住的悲戚。

  她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年少时的迷恋,并不算得上是真正可靠的爱qíng。”

  但是……

  拉拉·摩纳轻笑出声。假若父亲能够看到现在的自己,她笃定,她那固执的父亲必定会改变他的想法。

  她的感qíng,早已不是少女时期,天真无暇的恋慕。她的感qíng,是一个女人面对着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所能付出全部的、最最无私的爱。

  在众人眼内,她是前任皇帝鲁纳斯·;尤拉三世的惟一侧妃,同时也是现任帝王路卡斯·阿尔缇妮斯一世的母亲。可事实又是如何呢?她的丈夫始终深爱着另一个被颂为传奇的女子,一直被她视若亲子的儿子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而她,任谁都不会想到,她还是处子之身。

  她的丈夫从没有爱过她……她早从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清楚地知道了。

  他不爱她。以前不曾、今后亦不会。直到他阖眼、陷入永久的沉睡;直到他的平生被书写上那逐渐焦huáng的史籍上的某一页;直到深埋在他心底的爱qíng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褪出所有知qíng人的记忆,他也一直不曾爱过她,并且从未碰过她分毫。

  她已经没有所谓。她自愿为他所失去的一切,妻子的权力、母亲的权力,她统统可以不要。只因她一直知道,并深深地坚信着,为了这个男人,她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值得的。

  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理由。她爱他,这就足够了。

  她站起身,缓缓地向外走去,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简直像个僵硬的木偶,急需活动活动。

  她屏退所有侍从,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她的裙摆被风chuī起,摇摇曳曳,斑驳的雨丝毫不留qíng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染湿了单薄的衣裙。

  也许年仅十九岁时的她永远不会想到,爱上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人的滋味,就像一口一口喝下整杯冰冷彻骨的水,之后用尽自己全部的体温,将它暖化成离别时肆意蔓延在脸上的灼烫热泪。

  而那时,十九岁的她更加不会知道。忘记一个深爱之人的过程,就像眼睁睁地看着世间所有瑰丽的色彩从自己世界内慢慢退却,空余下满目哀伤的素灰后,依然小声地告诉自己必须坚qiáng面对。

  但现在的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懂得。那味同橄榄般的爱恋,惟有自甘吞下的自己才能体会。

  父亲啊,其实我早已知晓会是如此结果。但只是单纯的,想要一直陪伴着他而已……因为,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虽然他从来都不曾爱过我……

  不后悔,永远不后悔。

  只是……遗憾,她不能跟他一起离开。

  因为在这份刻骨铭心的爱qíng里,她又有了一个极为珍视的人。

  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等到,等到,他找到所爱的人儿后。

  她就会去陪伴他,守着他,等待来世,遇到他,然后再爱上他。

  她的皇帝,也是她永远的爱人。

  想着,突兀地,一团yīn影罩上她的头顶,雨势瞬时减缓了大半。

  略略有些错愕,拉拉顺着握着伞柄的修长指节看上去,看向那个站在雨中为她擎伞遮雨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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