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立刻回去拿。”把桌面上的首饰飞快收起,谭道远急急忙忙走了。
“有银子赚就是不一样,跑得那么快。”若云嗤笑,却见花月奴扑满脂粉的脸有些凝重。
“花姐姐,怎么啦?”
“这套首饰会不会有什么不对?谭掌柜不会正好认识那女子吧?”谭道远跑得太快了,花月奴感到有些不安。
“能有什么不对?清远是香檀城最大的饰品商号,每天卖个百八十件首饰,他能知道是谁?便是知道,人都卖掉了,买这首饰的人又那么多,咱们想怎么赖便怎么赖。”若云不以为然。
有道理,花月奴本想让人追回谭道远问个明白的,也不追了。
清远每日卖出百八十件首饰,若是别的,谭道远还真记不住是哪一家买的,可那一套鸾鸟首饰,是阮梨容自己设计专门定制的,又吩咐了赶紧制作,明说了要送县太爷小姐的。
早上才送到阮府的,如今却戴在一个青楼姐儿头上,谭道远怎不心惊?
内里qíng由不明,事涉闺阁女子名誉,谭道远也不敢多问。
若是寻常人家小姐,看在闻香阁是大主顾份上,他也许闭眼假作不知,甚至暗示花月奴收起那套首饰。关系到阮梨容,谭道远却半点不敢隐瞒。
阮家的背景,阮家的声望,都不是能等闲视之的。
谭道远从闻香阁出来,马不停蹄赶去阮家问讯……
☆、第十七回
阮莫儒把作坊门口关上,指挥着伙计们锯片组装锼拉裱面,拉烫雕刻,忙得不可开jiāo。
阮家扇除了福气之名,它的制作之jīng致,亦是人所不及的。阮莫儒看着一把把玲珑纤巧,华美富丽的檀香扇完工,心中无限喜悦。
砰砰砰的拍门声将阮莫儒从沉思中惊醒,打开门看到门外的肖氏时,阮莫儒吓得腿软目眩,差点晕倒过去。
肖氏满头的汗珠,身上衣裳湿滑地粘着,胸口高颤起伏,嘴唇大张,像垂死的竭尽全力挣扎的鱼儿一般喘-息着。面上肌肤本来极白,此时却浮着深浓的cháo红,这种cháo红若是chuáng第间看到,像绯云笼罩,再配上水汽氤氲的双眸,自是极美的。可大白天这般qíng状,不说感觉不到绮昵,还让阮莫儒惊魂失魄。
往后一看,不见轿子不见马车,竟是走路来的。
“阿秀?”什么事这么急迫。
“老……爷……你快去……救梨容……”
“梨容怎么啦?慢慢说。”阮莫儒把肖氏抱住轻抚,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急不得。
肖氏一把推开他,“不能慢,老爷……快……救梨容……”
她浑身都在打颤,嗓音走调,满面的红在这短短的瞬间褪了,泛着惨青的苍白,阮莫儒吓得周身冰凉,只怕肖氏一个不对劲,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老爷老爷……”阮家的家仆,还有谭道远跑过来了,这么多人,方才都追赶不上脚下如飞的肖氏。
“阿秀,别急。”拉住肖氏的手力用握住无声地安抚,阮莫儒眼睛看向家仆和谭道远。
“姑娘早上离家时拿着首饰去给聂小姐送礼,夫人方才派了人去县衙问,那边回说姑娘在半路上就回来了。”一家仆略镇定些,却也没说出重点。
“我在闻香阁看到我家商号给阮姑娘定做的要送给聂小姐的首饰,阮姑娘没有去县衙,也没有回家,人不见了,随同服侍她的人也一起不见了。”谭道远补充道。
女儿不见了,随侍的人也没了踪迹,带着要去送人的礼物却出现在青楼了。
寒气从脚底冒起,瞬间进了皮ròu里,将阮莫儒团团包围,阮莫儒愣怔着无法说话也动弹不了。
“老爷……”肖氏惨切地喊了一声,阮莫儒勉力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视线移动间霎时魂飞魄散肝胆俱寒。
——肖氏脚下有血迹,香罗裙子染了一片湿答答的鲜红。
“唉,我老糊涂了。”阮莫儒敲了自己脑袋一记,笑道:“阿秀,忘了和你说,让你担心了,梨容在路上遇到千山兄的女儿,千山兄的女儿说新嫁娘的首饰,当由夫家给,闺中好友宜送笔墨砚画架屏挂件,她要去另买礼物,带着饰品不便,来找过我把饰品给我了,当时玲玉社的高兄正好路过,跟我索要那首饰,我却不过给了他。”
“这么说,那首饰是高掌柜送给闻香阁的人?”肖氏眼睛晶亮,掐住阮莫儒手臂,“老爷,咱们梨容没事?”
“肯定没事,你想想,阮家的小姐,谁敢动?”阮莫儒笑道。
“没事就好。”肖氏憋着的一口气松了,身体也垮了,捂着肚子倒了下去。“老爷,我怎么肚子好疼。”
“好疼吗?请大夫来看看吧。”
***
阮梨容为何会落在青楼?在这之前,有没有给肮脏的男人碰过?沈墨然在方才那一瞬,很想问责发难马上查清一切,很想一把火烧了闻香阁,很想把鸨母剔骨剥皮……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做,只说出要赎人。
投鼠忌器,闹将开来,不能把所有人灭口,阮梨容曾陷落青楼一事传扬开去,她的声誉就完了。
抱着阮梨容出了闻香阁,沈墨然举目四顾,附近看不到车马行。
这样抱着跨过半个香檀城把阮梨容送回去不行,沈墨然决定先就近找一家医馆救醒阮梨容再说。
“无碍的,只是吸入了普通迷烟,昏睡两个时辰便能醒来。”大夫把了脉,也不开药,只道无妨。
“大夫,你再诊诊,确定没事吗?只是普通迷药,怎么睡得这么死?”沈墨然不放心。
“确是普通迷药,尊夫人五内郁结,看来是好长时间没能好好入眠,吸了迷药,神松力弛,便睡死过去了。”大夫见沈墨然抱着阮梨容进来的,神qíng关切,姿态亲密,以为他们是夫妻,一口一个尊夫人。
“五内郁结?需得怎么调理?”沈墨然焦急地问道。
“开药调理倒不需,注意心境平和即可。”大夫手指按了几下脉搏,正要松开时,忽然咦了一声,道:“真有这等yīn寒体质。”
“什么yīn寒体质?”
“我从师时曾听师父说过,有的女子体质yīn寒,极难怀胎,想不到尊夫人正是这种体质,你们成亲几时了?应是一直没能害喜吧?有没有求医过?”
他和阮梨容不是夫妇,还没成亲的。沈墨然木呆呆的没有解释,昨晚梦中阮梨容的低语,像一声声空谷雷鸣在脑子里不停回响。
——我想赶紧有咱们的孩子。
梦里,阮梨容说想怀上他的孩子,换句话说,也便是她一直没能怀上他的孩子。而现实中,阮梨容是极难怀胎的体质!
看来这人尚不知自己夫人无法给他生儿育女,大夫有些后悔,静悄悄退了出去。
屋里死寂无声,沈墨然半跪了下去,定定地望着阮梨容紧闭的双眸,轻声道:“梨容,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
拉起阮梨容的手抚摸着手背,指腹下滑腻的肌肤透着温馨的柔暖,沈墨然心里头却越发的感到苍凉。
阮梨容的眼睫眨了眨,像是要醒来,沈墨然急忙松手,许久,长睫下的那泓秋水却没有展露。
阮梨容做了一个幽长的梦,其实也不是梦,因,那是真实地发生在上辈子的。
聂家求亲的第二天,沈丽妍派了丫鬟来请她过府玩,甫踏进沈府,沈墨然把她堵住了。
他靠在影壁上,一腿屈着,眼睛直直盯着她,眸子里透着几分无奈焦躁。“我听说,远臻让人去你家求亲?”
阮梨容低嗯了一声,想着他既知聂远臻求亲,自然也知阮家拒绝了,亦不解释,只静静站着。
“梨容,给我一段时间,待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我一定……”
“别说了,我晓得。”阮梨容飞快地打断,这么着私下里见面便让人羞不自胜了,哪能再自个儿谈婚论嫁。
心中羞臊不过,粉颊红艳艳若桃花合露,睫毛微微颤抖,半扬半垂,长睫下盈盈秋水妩媚清丽,难以言喻,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梨容,你真美。”沈墨然凉丝丝的指尖触到阮梨容脸颊上,轻微滑动了一下,很快离开,然没就此作罢,反扣住她的手,摩挲着,哑声道:“走,到墨香居去,咱们说会儿话。”
冬日里正寒,阮梨容却感到chūn风暖阳的和煦。沈墨然的手掌厚实有力,整个覆盖住她的小手,没有重压,只轻轻与她贴着,让人如陷入温热柔软的被褥中。
周身暖洋洋的,胸口渐渐温辣辣起来,热得人呼吸急促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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