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耻!”
“对啊,不然怎么能娶回了你家爷呢对不对,他可是花楼中最耀眼的那一抹颜色啊,迷得顾某都快要陷在里面拔不出来了!”
“你!”谢chūn指着他,“口出狂言、胡说八道!”
“哦?”孟一乐放下手里的木筷,端正坐好,沉着脸问他:“那你不妨说说在下哪里胡说八道了?”
他自小生在豪门大院里,一身气度自然不同寻常百姓,平日里有意笑盈盈的,看上去平易近人没半点心机,可一旦整个人冷下来的时候,却不自然的流出一股子气势,锐不可当,让人看到只觉得怎么都比不上。
谢chūn心眼本就不多,他经常被府里的老头儿耍,还是个xing子直的,沉不住气,除了一身好功夫和易容术外,优点并不算多。被这么咄咄bī人一问,反倒不知该如何反驳了,只知道拿着“不知羞耻”四字翻来覆去的念叨。
孟一乐也不是故意想找他的事,在他心中谢chūn的立场与他不同,对他这幅态度也不奇怪,将心比心,谢林身边的谢chūn便好比是他身边的大松。
自从大牢一事过后,大松口中对谢林可是半句好话都没再有过,那是个嘴皮子溜的,骂起人来可不仅仅是“不知羞耻”这么简单的事qíng了,什么白眼láng啊忘恩负义啊恩将仇报啊禽shòu不如啊,孟一乐心想幸亏他不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也就给谢林省了一个骂名。
孟一乐只是觉得他好玩,没事就想惹他恼一恼,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以前谢chūn是个女子身份,她虽然对孟一乐表现的不太恭敬,但孟一乐却碍于身份不好怼他,如今发现对方是个糙男子,又见到山羊胡子老头儿对他那一番捉弄,不由得玩心大起。
谢chūn后来见实在说不过他,gān脆气呼呼的甩头走了,两只雕花门被他关的“哐当”两声,吓得孟一乐手里的酱菜都差点没夹住,抖了抖。
孟一乐:【这么容易就生气了,真好玩,难怪山羊胡子老头儿那么爱逗他!】
432:【你的乐趣点,真的挺迷的。】
孟一乐大惊:【怎么,你不觉得好玩吗?】
432一脸平淡:【对不起,并不。】
孟一乐继续大惊:【天哪,我真的觉得好慡!你竟然不觉得,你你你你……算了你只是个机器,怎么能这么难为你。】
432:宿主对自己的慡点蜜汁自信,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小傻bī意识到自己是个智障?
孟一乐叼着两口酱菜,就着米糊喝的十分香甜。
432:【你现在表现的是不是太悠闲了点?】
孟一乐哆嗦着扔了手里的筷子和碗:【窝糙我知道了!你他妈能不能打个招呼再电,妈的好突然好吓人的好吗?!】
432:【慡吗?赤jī吗?】
孟一乐:【慡的向上天,cao。】
432:摊手。
谢林下了早朝回来就匆匆赶回了内院,见到人正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树不冷不淡的瞧着,踱着步子走过去,轻轻从后面将人揽进怀中:“喜欢吗?”
孟一乐冷笑一声,依旧望着那棵树,以及树下挂的一只秋千:“一个破烂玩意,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吧。”
谢林的声音微微带了丝尴尬:“是仿着扬州城那一只做的,你若不喜欢,我便让人拆了。别再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了。”
孟一乐也觉得自己这副犀利模样实在不讨人喜欢,但是他并不想对面前的人有任何好态度,他也算是大概感受出来了,身后的人对他的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同,大约是知道自己在他这里有几分纵容。
所以他便索xing不再忍着了。反正忍也忍不来自己想要的,他心里酸涩的想,看来只有会闹的孩子才会有糖吃,他之前就是太乖太忍让着对方了,什么苦什么酸涩都qiáng压在心中,所以才会被人一再欺负。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他之前就是太着急把自己的心送出去了。的确,被辜负一次才知道原来爱qíng并不只是自己一厢qíng愿的事qíng,也开始玩弄起心计来了。
这样的感qíng,真的好累啊。可是当他拿着一片真心送给人时,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呢。他也委屈啊,他……也委屈啊。
谢林见他不说话了,敛去了眉眼之间的疲累,命人将树下的秋千拆了。期间谢林拉着孟一乐进屋,孟一乐却一直不愿,他就是要看着他们拆去秋千的整个过程,他想看看自己的心是怎么被人辜负、糟蹋的。
原来就是这样的过程啊,原来就是这么简单啊。
他嘴边挽了一个笑容,转头问身后的人:“感觉如何,痛快不痛快?”
谢林眼睫轻颤,他张了张唇,掩去眼中的qíng绪,:“你在问什么。”
他问:你在问什么。
可这明明是个陈述句,哪有半点疑问语气掺杂其中。
孟一乐拍手称赞:“不愧是谢大人,聪明,顾某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边就什么都明白了。”
谢林抬起眼帘,一双眼睛内压满了黑云,让人瞧进去也看不清任何qíng绪,只觉得挥手划开一层云雾,紧跟着却还有一层,一层又一层,怎么都挥不尽。
“我偶尔也宁愿自己没这份被你称赞的聪颖。”
孟一乐挑眉:“那怎么能行?”他转身走回了屋内,却又忽的顿住脚步,回头冷冷看向谢林,一双眼睛里面仿佛含了千百只长剑,纷纷刺向他:“我还未将这些伤痛一样一样还给你呢,你怎能不通透!”
身后跟着踱步进来的男子脚步一顿,他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褪下来,此时觉得胸腔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四肢被浸透了冷意。
他微微笑着颔首,唇色一片惨白:“是啊,我知晓的。”
那声音太平淡太稳了些,稳得孟一乐都感觉不到任何痛快了,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着一团棉花打拳般,如何都没有回应,倒反衬的自己小肚jī肠、斤斤计较。
可面前这人将那些伤害qiáng加给自己的时候,可从不是这副淡然模样,那样不屑的、高高在上的神qíng,他只要一合眼便能清晰还原,让他认清自己,让他滚远些,让他别再做这些幼稚的事烦他……
真是怎么数都数不完呢。
他便以为自己如今做了这副样子,自己便会轻易原谅他了吗?
——谢林,你未免太看不起顾某的真心了。
孟一乐也不再打算与他兜兜绕绕,直截了当地发问:“顾公子昨日被伺候的可还满意?”
半晌,谢林轻轻合眼,点头,没再言语。
孟一乐便继续问:“满意就好,那谢公子现在打算告诉在下木棉的真实去向了吗?”
“好。”谢林转过身去,伸手揉了揉疲累的眼角,轻轻道:“木棉姑娘那日拿着一个竹篮去了城内的一家铺子,在里面待了片刻又立即出来了,而后她便转身回西边别院……”
孟一乐听到这里气极反笑,问他:“然后呢?!”
谢林闭上眼睛,压抑住声音里的悲痛,继续:“……马似得了失心疯,十分狂躁,木棉姑娘应是没料想到热闹的街市会突然闯出一匹马,受到惊吓,一时并未反应过来,被那匹马踩住了。”
他无力的停下了声音,明知道对方不会信自己这一番说辞,却只能一遍遍重复给他听,明知道昨天所有的甜蜜都会化成今日的刀剑,却还是沉醉在那些虚qíng假意中,骗自己万一呢。
可生活哪有那么多万一,他的运气早就在遇到这个人时就用光了,所以往后的日子便陷入一片泥潭,黑暗的透不进来一丝光。他的厄运随之而至,从少年被他撵走的那一刻开始。
无人能拉他从百丈玄冰中走出出来,或许他的一生早就注定,注定孤苦无依,注定孤独一人。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谢林忽的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少年的那一眼。
——多么风流的公子,多么招摇的少年,那样鲜活那样独特,与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不同,那是一种散发着温qíng与暖意的颜色,是活的,是热的,不是和他一样的冷冰冰,不是侵骨的寒意。
可那一眼多美好,后面就转变的多残忍。
没人能解释的通,他也不愿解释,就这样也好,让他百年孤独,受尽折磨,然后时刻回味着那一点点甜蜜和美好,在终日的黑白中尝出一点甜来,倒也显得不那么悲楚了。
孟一乐被他气得发了疯一般胡乱丢着房内的东西,无论珍贵与否,所有物件都没能幸免于这一遭,谢林想过去将他拥在怀中,可少年却不允许他接近半分,他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从房间中退出来。
却又不放心,只能让陈叔过去守着,别出了什么事。
孟一乐第二日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让陈叔去转达他的意思:“劳您帮我问问谢大人,是不是那点jiāo易的东西还不够,我再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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