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想法,因为没有人如他一样,能亲眼看见自己的葬礼,甚至送上一捧鲜花。
前来吊唁的队伍已经排了很长,有记者在会场外不断寻找爆点,快门声此起彼伏,比起沉重肃穆的葬礼,倒像个群星云集的舞会。他嘲讽地一笑,绕过几个满脸悲痛、正在接受采访的陌生艺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后。
陆祢本打算低调行事,哪知还是有眼尖的记者一眼就瞅见张绍祁,继而认出他这个最近活跃在电视中的演艺圈新秀,举着摄像机小跑过来,“请问张绍祁先生,陆祢小姐,你们同yedda有什么私jiāo吗?今日来吊唁的心qíng如何?陆祢小姐戴着墨镜是因为这件事太伤心把眼睛哭肿了吗?”
问题像连珠pào一样抛出来,张绍祁看了眼陆祢的神qíng,见他不大愿意开口,当下朝记者友好一笑,将人引到一旁。很快,其他记者也注意到张绍祁,集体涌去,留在队伍里的陆祢倒是安静清闲了许多。
虽说来吊唁的人很多,但大多数人仅是走个过场,所以队伍行进得并不慢,当他走进会场的时候,第一眼就落在了躺在玻璃棺椁里的人身上。
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淡墨晕染的眉长成纤细的柳叶形状,不算挺拔的鼻梁带着些许古风的清秀,因为身体不好,嘴唇总是泛着淡淡的白色,轻抿之后会变成好看的粉色,即使现在闭着眼睛,他也能想象出那双眼睛原本的模样,柔和润泽,像是饱满的珍珠。
他放下花束,被人引着去休息室,看着四周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忽然有些想哭。他觉得命运似乎总在捉弄他。
他是孤儿的时候,命运给了他养父养母,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亲qíng,最终从家里逃走。
他在流làng的时候,命运给了他所谓的兄弟,他们混迹在美国黑街,最终却让他一个人坐牢。
他对一切失去信心的时候,命运又给了他苏和,他只想在他背后做个鼓手,为他的歌唱而演奏,却处处遭人诟病。
他的确身体不好,但是,这从来不曾影响到演唱会的质量,他敢发誓,却只有很少的粉丝理解他相信他。
那他是为什么坚持了八年呢?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或许只是一种习惯——他习惯了做Eden的鼓手,习惯了站在那个人身后,为他的歌声敲奏,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离开了繁星国际,离开了苏和他要怎么办。
远远地,他看见了Eden,没有yedda的Eden,他们依旧光彩夺目,站在人群中自有他们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而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影,只落在那一个人身上。
“苏和……”他喃喃。
眼前的他似乎瘦了些,眼眸失去了往日自信飞扬的神采,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每一个笑容都带着勉qiáng,他知道,他此刻定是极度疲惫的,他又给他添了麻烦。
“他总是这样,他只看得见苏和!”
耳边突然响起黎昕的埋怨,目光流转间,便瞧见那人白衣整洁,笑容和煦,言语间带着三分礼貌,三分体贴,四分真qíng,同那日展现在公寓中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又想到黎昕对他的那些隐秘心思,他忽的思考起,自己对苏和到底是种什么感qíng?
越想越觉得迷惑,越想越觉得难以形容,思虑之中,他突然萌生出一种被一只毒蛇盯着的感觉,抬头望去,只见黎昕正盯着他,唇角带笑,目光冰凉。
不好!陆祢腾地一下站起来,连忙将桌上碰倒的水杯扶起来,拦下工作人员问了厕所的位置,连忙朝厕所走去。他摘下墨镜,神qíng严峻,他猜黎昕多半是认出了他,坏就坏在这副墨镜上。
他想也不想就走进男厕所,正准备关上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伸了进来,他仍是保持关门的姿势不动,任由那人的手夹在门fèng中。那人不抽手,也硬气的一声不吭,陆祢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带着薄薄的茧,是双弹吉他的手。
苏和也曾jiāo他弹吉他,那时候乐队里只有他俩外加季然三人,苏和既是主唱也是吉他手。苏和教他吉他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人坐在树粗壮的枝gān上,斑驳的光点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影投she在吉他上,苏和的手碰着他的手,他的目光落在苏和带笑的脸上,有种朦胧的感qíng在胸腔蔓延。
神思恍惚间,门被那人从外面推开,他走了进来,反锁上门,陆祢看清了他,他着实憔悴得不成样子,长眉低垂,眉头紧皱,嘴唇紧抿,泛着病态的白,同往日舞台上的模样大相径庭。陆祢顿时有些难过,因为面前的他不是旁人,而是苏和。
“很抱歉惊扰到你。”苏和先开口了,绽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只是想问你,是否认识yedda。”
“认识。”陆祢坦言,苏和不会无的放矢,唯一的解释便是黎昕说了什么,他那人总是不顾旁人感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苏和微怔,似是没想到他会承认,“方便问一下你和他的关系吗?”
“不大方便。”陆祢低下头,声音低沉。
“这样啊……”苏和未尽的话语中有着掩盖不掉的失落,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抱歉,打扰了。”说完,他便打算离去,陆祢却出声唤住了他,指着他手臂上有些破皮痕迹的一圈红痕道:“你记得消个毒,涂些药水,好得快些。”
苏和看了他一眼,忽的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
陆祢摇头,“yedda的事只是个意外,你真的不需要放在心上,你是乐队的核心,你更应该振作,这一定也是yedda所想的。”
“抱歉,和你说了些奇怪的话。”苏和开门便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出言提醒道,“这里是男厕所,你还是快些出去比较好。”
陆祢微怔,他竟然又习惯xing地进了男厕所,当下垂眉敛眸道:“知道了。”
望着苏和逐渐消失的身影,他忽的忆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刚刚坐完半年的牢,在酒吧里卖唱兼职鼓手,当时已经和繁星国际签约的苏和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我是苏和,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鼓手?”
他当时冷眼瞧过去,只觉得这人长了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说起话来也软绵绵的,明显是个不堪大任的,当下甩了他的脸,“凭什么?”
“simple plan的shut up,会吗?”苏和抛下这句话,也不等他回答,直接跳上台同台上表演的人沟通了一番,很快将一把吉他挂在自己身上,站在麦克风前朝台下一招手,另一个娃娃脸的男生背着把贝斯也跟着走上来,还不qíng不愿地瞪了他一眼。
苏和哑然失笑,照着男生的前额就是一个爆栗,转身朝前台观众道:“Hello,everyone.Let's perform the song for you.Just enjoy it.”说完,侧转头看了他一眼,右脚打着拍子,“One,two,three,go!”
他的手很自然地动了,他听见苏和的吉他声和他的歌声,与他文弱的外表不同,声音qiáng硬有力,爆发力和穿透力都无可挑剔。他坐在舞台最后,只能看见苏和逆光的背影,他就像音乐世界的王者,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shah,王者,这便是他为苏和取的名字。
“果然是你。”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着黎昕那张含笑的脸,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果然是你。”
黎昕闻言一愣,“你猜到是我?你果然和yedda关系匪浅。”他当下欺身上前,双肘撑着隔间板,将他困在自己的一方空间里,“你和yedda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祢不做声,说起来,他和苏和、季然才是最初的Eden成员,黎昕是正式出道后加入的,越彬则两年前才空降进来,所以他和后两人的关系一直不算好,他着实想不明白,黎昕为什么会对他产生绮念。
“难道你是他女朋友?地下的?几年了?领证了没?年龄不够吧?”
陆祢第一次觉得黎昕有做八卦记者的潜质,想了想说:“我是他在美国的朋友。”
“是吗?”黎昕突然发狠,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我怎么听着像假话呢?”
“信不信随你。”陆祢脑中灵光一闪,虽然觉得有损自己的男xing尊严,为了摆脱黎昕还是娇声道,“你弄疼我了。”
黎昕微怔,yīn沉着脸松开手。
陆祢又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的经纪人大概已经在找我了。”见黎昕没有反应,当下一转身走了。
走出厕所没几步,正巧遇见了张绍祁,他连忙跟上去寻求庇护。
张绍祁道:“怎么了吗?”
陆祢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想问:“你说,男生会喜欢上男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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