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他，都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
将全身的重力倚靠到墙上，他又是烦躁地阖上双目。
他在意的是什么？
两个苏念的灵魂jiāo换了，留在他身边的是向来熟悉的面容，那身体里的灵魂却没有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将离开他的是眼前这个苏念，她说她要让催眠师封掉她重生后所有的记忆，以求恢复到她认为“正常”的生活轨道。
可是——
用催眠术将人脑海中潜在的记忆封印后，他日后若想让她恢复记忆，可行？
如果被催眠术改动记忆后，她再也记不起被忘掉的记忆，那该怎么办？
他们的记忆，那美好的记忆——
不！
他不能，他不舍！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无所谓的女人。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这个狠心的女人，她忘记了倒无所谓，让他独自一人备受煎熬。
他在发什么呆？
苏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凌枫彦！”
凌枫彦似是回神，目光淡然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垂下眼睑不看她。
“看起来很不正常！”
她伸手去牵他的大手，发现他的手被她碰了之后也是僵硬的，更是气恼。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张脸？”
男人眼神莫测，却仍旧不看她。
“哼！”苏念甩开他的大手，“真不知道你那是什么眼光，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个样子更好看一点吗？”
还是她的眼光出了问题？
难道里面那件“衣服”比她自己的“衣服”好看？
可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本来的样貌是比韩国的这个苏念好看些的。
即使两人有八分相似。
“这不是长相的问题。”
“不是长相的问题还能是什么？难道我自己本来的这张脸就这么讨人嫌？就连碰我一下你都显得有点僵硬……”她越想越生气，“既然你这么喜欢里面的那张脸，我马上让催眠师给我催眠，然后滚出你的视线，你就好好和里面的那个苏念培养感qíng吧！”
凌枫彦来拉她的手，被她用力甩开。
“原来我这张脸这么招人不喜欢，难怪以前都没人喜欢我，这下我彻底明白了。那家伙先前还跟我抱怨说为什么明明两人长得一样，命运却完全不一样，你看那张脸的时候满是柔qíng，看这张脸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很是气愤地碎碎念，“就连碰一下都显得僵硬，这具身体得多讨你的嫌弃啊！我不要你了，你守着里面那个人看她去死吧。”
最后那句她说的很含糊，他听不确切。他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苏念装傻，“什么？我说什么了？”
“刚才，最后一句。”
“什么最后一句？”她佯装思考，“我说这具身体讨你嫌。”
“不是这句。”
“就连碰一下都显得僵硬。”
“也不是这句。”
“我什么都没说啊，”她耍赖，“我说你很讨厌，我不要你了，你去——去shi吧。”
尽管被他的态度气恼了，仍是不忍心说出真正诅咒的话。
她这样故意曲解，却让他回想出她方才的原话。
“你说，让我守着里面的那个人看她去死。”
“……”
看苏念那样子，他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如墨的眼bī视着她。
“告诉我，你瞒了我什么？”
“没有，我能瞒什么，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
“请问——”旁边传来催眠师的声音。
刚才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在照看房间内的苏念时，催眠师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他们谈话的所有内容，重生、催眠封掉记忆、“两个都是我”之类的字眼让她一头雾水。
凌枫彦对“苏念”一直都十分上心，当然，现在也是。可现在，他对外面这个“苏念的妹妹”的态度、他看她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作为催眠师，她也是个心理咨询师。她能看出凌枫彦眼底的烦躁，和隐藏在烦躁之下的——最深的爱意。
他到底爱谁？
苏念？还是外面这个女孩？
陷入争执的两人同时松开对方。
眼前的男人在今天显得很是粗bào，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她的手腕已经是第二次被他握得生疼了。
苏念腹诽不断，揉着自己可怜的手腕。
“您请说。”凌枫彦恢复了往日淡然的模样。“苏念她怎么样了？”
“qíng况并不是很乐观，她现在除了犯有毒瘾外，身体其它的技能似乎都有受损。”催眠师顿了顿，“全身检查的结果你想必是看到了，把结果告诉她了吗？”
凌枫彦听此蹙眉。
“我刚刚问过明河，她说她也不知道苏念喜不喜欢小孩。”
“她身体出什么状况了？”苏念问。
☆、
催眠师未答，凌枫彦先说道：“这件事希望您帮我和她保密。”
“你瞒了我什么？”凌枫彦不回答，她再次转向催眠师，“她的身体出什么状况了？”
两人均是不语。
这更让苏念好奇，难道“前世的她”，从现在开始，身体就出现了状况？
“如果想知道她——姐姐喜不喜欢小孩，我知道答案。”
催眠师看向她，“你姐姐喜欢小孩吗？”
“她很喜欢。”她肯定道。“她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生一对双胞胎。……以前，她就常常对我说，如果找到了她喜欢的人，只要她能生，能生多少小孩她就生多少。”说着说着，一个猜测在心中逐渐成型。
催眠师沉吟半晌，yù言又止。
“她是不是那个方面出了问题？比如说以后生不出孩子？”
“现在医学发达，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苏念回身去看答话的男人，想了想。“我也要去做个全身检查！”
“你胡闹什么？”凌枫彦蹙眉。
“谁胡闹了！我没有胡闹，我要去做全身检查。”
眼看两人又要陷入争执，宋明河自门外走来。
“苏念怎么样了？”
“qíng况并不容乐观。”催眠师回答道：“她的身体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健康，有很多隐患，都没有显现出来。”
“比如说？”苏念问。
“我有话问你，我们出去说。”凌枫彦牵起她的手，“苏念的检查报告请你放在卧室的抽屉里，等我回来再看。”
催眠师朝他点点头，“好的。”
————
初chūn的小树林chūn意盎然，偶尔袭来的chūn风带了凉意，chuī散了阳光带给人的暖意。
“你瞒了我什么？”
凌枫彦不答，反问：“你瞒了我什么。”
“我瞒了你什么？我能瞒你什么？”苏念装傻。
“你说，看谁去死？”
他朝她bī近一步，她已经被迫退到一棵大树前，背靠着粗壮的树gān，双手手掌抵在他的胸膛上，以求挡住他的进势。
“没有人去死，我胡说的，胡乱诅咒的。”看他那不信的眼神，她转口道：“是我要去死，我明年就去死，你有什么感想？总算不用再见到我这张讨人嫌的脸了，是不是很高兴？”
看眼前的男人满眼的恼怒无处可发的模样，她心中积郁的闷气总算消散了些。
可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不喜欢她本来的样子？还是因为习惯了那个苏念，习惯了那张脸，对这张脸就没有感觉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是应该被他的痴qíng而感动；还是为她不小心回到自己的身体，导致她失去了他的爱而感到悲伤？
“苏念！”他满眼的懊恼，“你就不能好好地和我说话？”
“是你先不喜欢我这张脸！”
凌枫彦近乎郁结。
前几天他们在北京的时候，她还在吃她自己的醋。现在，她换回了她的身体，来bī着他说出对这具身体的赞美。
女人——
怎么会如此善变？
“告诉我事实……苏念。告诉我事实，哪个你会死？晕倒的那个你？还是现在的这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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