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南方的阳光chūn日里依旧不饶人,渐渐的变得淬亮起来,气温也渐渐高了,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总是无趣的,流翠的嘴有点撅起来了,云卿依旧是开始那个姿势,徐徐的看着书,一页一页翻过,缓慢又认真。
“小姐,汶老太爷估计这一会不会醒,咱们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瞧着流翠郁郁的脸色,云卿笑道:“汶老太爷要醒的时候总会醒的,若是不醒,咱们就算下次来,他还是在睡觉的。”说话间,扫过汶老太爷那抓着鱼竿细微晃动的手指。
就在此时,酣睡的老人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张开微眯的眼,看到她们两人后,才懒洋洋道:“你们来了啊。”
没有问来了多久,很显然,如同云卿开始所预料的一样,汶老太爷这是故意将她晾在这里考验的,若她耐不住马上走了,学医这回事再也别想提了。
将医书合好,云卿碎步走到池塘边,离汶老太爷五步之处,“今日乃半月相约之期,云卿特来接受汶老太爷考核。”
“嗯?”浑浊的声音从鼻中哼出,汶老太爷伸手指着在她手中的医书,“这一册能背下来了吗?”
“背得三分之一了。”云卿据实回答,按照这府中的布置,汶老太爷并不喜欢浮夸奢丽风格,更偏爱真心实诚。
“嗯,”汶老太爷也不说满意不满意,打量她身上的穿着,和那双纤柔无骨的素手,“你家虽不是官家,在江南算的上鼎鼎有名的富户,你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能吃得了苦吗?”
闻言,云卿眼眸一亮,那双凤眸盈满了激动的色彩,双腿立即跪在地上,“师傅,徒儿定当认真学习医术,不怕苦不怕累,绝不rǔ没您的名声。”对于她来说,苦算不了什么,再苦再累她都能忍下来。
倒是个会顺杆子往上溜的丫头,也是个聪慧的,一进来就看出自己是故意晾她在一边的,也没有戳穿和抱怨,静静的等待着,学医术的人耐xing要好,观察力要佳,才能沉稳细致的为病人诊断。
对于这几点,云卿令他十分满意,汶老太爷故意憋着笑,板着脸道:“别乱叫,我可没说认你做徒弟了。”
云卿一愣,难道自己会错意了,再抬头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欢喜的,忙转头四看,起身从院中石桌上倒了一杯茶,又跪了下来,“师傅,徒儿给您敬茶了。”
拜师喝茶,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再不能否认的。
此时,汶老太爷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丫头,学医不是过家家,若是拜入我的门下,便要遵照我的规矩,那日我听你说学医是为了防止被害,可我汶家传医是为了救人。”
“悬壶济世,理应医者所为。”云卿对大夫是有着尊敬的。
外看浑浊实则jīng炼的双眼扫过云卿的表qíng,汶老太爷伸手将茶水接过来,一手揭开茶盖,声沉如石,“其中一条,你必须记住,但凡御家后人,汶家医者不论何因何地何时,必须施救。”这是汶家先祖传下来的规矩,世世代代奉行不止。
云卿应诺,看着汶老太爷喝下这杯拜师茶,心里满是喜悦,从此她能学的jīng湛医术,保全父母的道路上又多了一种优势,这个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因为这个规矩,从此和皇族之事,御家之人牵扯不清,自她重生的这一天起,蝴蝶效应已经产生,很多事qíng已经不是按照前世的轨道在行驶。
拜师即成,汶老太爷便开始考云卿医书上的东西,他发现,但凡她背过的东西,必定是记的分毫不差,并且还能在他提问的时候,将类似的药材药xing上的如何区分和使用对他提出反问,举一反三的能力非常qiáng,即便是他jīng研医术多年,遇见这样的小辈也来了兴致,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还不错,丫头。”汶老太爷难得的开口称赞。经过这小段时间的相处,云卿发现,汶老太爷xing格其实挺开朗的,想起今日来还有一个目的,便开口道:“师傅,帮我看下这个药渣里面的药。”
流翠掏出一个药包,汶老太爷接过去打开,先放在鼻下闻闻,然后用木棍翻搅了以后,皱眉道:“这是谁喝的药?”
“我父亲每日喝的补药。”
闻言,汶老太爷将手中木棍扔到了布包中,眉头紧蹙,他听说过沈家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眼前自己新收的小徒弟,这每日喝的药包中参杂了那样的药,代表着什么,他不会不明白,“喝了多久了?”
云卿手指摆出一个数字,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汶老太爷的表qíng,生怕错漏过一点,“还可以治好吗?”
032 路遇羙男子
汶老太爷靠在竹椅上,目光停留在药渣上,片刻之后站起来往屋内走去,云卿连忙跟上,流翠将药渣拾起来重新包好。
走到书桌前面,汶老太爷提笔在白纸上唰唰唰的写下一个药房,放在一旁chuīgān后递给云卿,“按照这个药方抓好,两碗水煎成一碗,早晚饭后各喝一次,坚持两个月。”
欣喜的接过药方,云卿扫过上面的中药,再折好放在荷包里,“谢谢师傅,还是师傅厉害。”要知道,若是沈家一直无后,就算这一世她能扭转四皇子不抄家,在父亲去世后,沈家就算绝后了,按照族里的规矩,沈家的家产就要并入族中管理的,而她们孤儿寡母只能靠族里的接济过日子,若是族里人心好还能过的勉qiáng,若是不好,到时候饿死街头也是有的。
“果然,神医就是不一样。”流翠见拿到方子,也附和的称赞了一句。
看着面前两个花一样的小姑娘,汶老太爷笑眯眯道:“别拍我老头子的马屁了,你们出来的时间也很长了,还不回去啊。”
时间的确也不早了,汶老太爷这是好心的提醒,云卿心中有数,握着放了药方的荷包,云卿咬了咬唇,思忖着另外一件事,想了想开口道:“师傅,若是半年没有喝这种药,有没有可能生下子嗣?”
汶老太爷正洗笔挂架,闻言顿了顿,“若半年停药,也许会有,毕竟剂量微小,这下药之人也是害怕药xing太大,被人发现,所以才下到长年累月喝的补药中。”
听到自家小姐的问题,流翠走出屋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你是想问那个苏眉肚子里的孩子吗?”
走出了汶老爷的院子,云卿淡淡的点头,“嗯。”她要问的的确是苏眉肚子里的孩子。
“那按照汶老太爷的说法,她肚子里的是老爷的孩子,小姐你要告诉老爷么?”流翠语气里颇有些担忧,这些日子看到苏眉凭着肚子趾高气昂的,她也不喜欢,若是小姐心软又将苏眉接回来,这家里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闻言,云卿嫣然一笑,侧头看着流翠,嗔道:“你小姐我没那么笨。”她只是觉得苏眉肚子里到底是一条小生命,若真是父亲的孩子,到时候抱回来抚养长大还是可以考虑的。
见云卿这么说,流翠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老爷好了,到时候夫人怀上孩子,小姐就有兄弟帮衬,也不用再担忧这些个姨娘通房有一天爬到头上来了。
云卿的话音刚落,那边杏花树下一个男子漫步而出,轻言冷笑道:“你当然不笨,我明明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汶府,你依然进来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皮肤上微微有着灼热感,纯白的杏花在枝头开的各自妖娆,男子斜靠在树旁,半侧着脸,斜挑着眉就这么看过来。
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垂在肩头,仅在发顶束了一只紫玉钗,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斜飞的浓眉,宛若天际翱翔的鹰,自由而尊贵,细长的眼眸顺着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宽大的白色滚边长袍,笼在他的身上,卓然飘逸,敞开的斜开领口露出里面紫色的衣襟,紫白jiāo映,既纯洁,又邪恶,既神秘,又高贵。
如同那杏花中飞出来的花妖,又如那天界犯错下凡的邪仙。即便用遍所有的美好的词语,都无法说出那容颜的美。难描难绘。
他好似打量一件玩物一般,上下扫视了一圈,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其他的都一般,这双眼倒是特别。”说罢,伸手似要来摸云卿的脸颊。
若是以他自己的容貌为参照物,世间女子大都只是一般姿容了,云卿暗自腹诽,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指,正色道:“世子,请自重。”
手指一下摸了个空,男子细长的眼底闪过一道异彩,慢慢的收回手,嗤笑道:“若要自重,那便不要到本世子面前来晃,现在本世子看上你了,你又抗拒什么?”
“我想世子可能误会什么了,此次进府,我的目的是寻汶老太爷询问医药问题。”面对这个男人,云卿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危险的感觉,好似他虽然在笑,双眸也未曾看过来,却时时刻刻都在审视你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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