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他心里就生出一种念头,今日这事也许会有意外发生。
果然,明帝听到韦沉渊的话后,立即接上道:“那你对朕说说,究竟是为何?”
韦沉渊低头应是,然后抬起头,环视了众人一圈,幽黑的双眸里有着一股光芒在暗闪,对着明帝振声道:“微臣母亲为待罪之身,贬为官奴,到官家任婢女,因怀子而避于乡下,据母亲言,在下的生身之父,正是永毅侯耿浩!”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dàng,明明已经落下,然众人依旧觉得回音袅袅而不绝,一时都睁大眸子望着韦沉渊,其间一个老妇人竟然失态的从座上站了起来,面色惊诧,语气激动道:“你母亲可是银环?”
这位老妇人,正是永毅侯府上的李老太君,是老永毅侯的妻子,一品诰命夫人,此时都不顾仪态的站了起来,更是让众人觉得惊讶,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李老太君和韦沉渊的身上,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永毅侯府自从老永毅侯死后,李老太君膝下无子,便将庶长子耿浩记在了名下,承了爵位,然后庶长子耿浩没多久之后,便得了病死去,其妻也随后死去,膝下无子,一时爵位落空,陛下感念当初老永毅侯的功劳,并没有收回爵位,而是一直悬而不决。(具体请看前面,有仔细介绍的,这里就不在累赘复述。)
在众多的庶子里面,耿佑臣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已有风声传出,李老太君准备递折子,将爵位传给这位最为年幼的庶子。
然后眼下来看,事qíng似乎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所有人都记得当初耿浩只有一个嫡妻,并没有妻妾的,如何韦沉渊却说是耿浩之子,而李老太君,如此失态的问话,里面必有隐qíng。
显然明帝和大家的想法也一样,并没有出言阻止,但是皇后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知道,韦沉渊别的都不用说,单单只要将他是永毅侯耿浩儿子的身份一亮,今日耿佑臣所说的一切,全部都会由科举舞弊一事变成为了爵位之争,而为了爵位之争,直指状元罪名,绝对会让明帝生怒。
她眼里带着微微的急切,面上还是很端容的开口道:“韦状元,今日是说科举舞弊一案,你在殿上说出这所谓的身世,是想大家转移视线吗?”
韦沉渊淡淡的一笑,转过头来,抬起清隽的面容,双眼清澈,“皇后娘娘,微臣说出身世,就是告诉大家为何耿大人会没有实际证据,却依旧在殿上对微臣咄咄bī迫,想要证明微臣的状元之位是舞弊而来的,因为他知道,微臣的出现,将对他未来造成威胁。”
“我没有!”耿佑臣从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呆愣中已经回过神来了,他简直难以消化这个信息,喉咙如同梗了一块骨头一般,上不了,下不去,只觉得吐气都难,“韦沉渊,据我所知,大哥只有大嫂一个妻子,你这样伪造身份,究竟是什么目的?”
耿佑臣一番话的确是有理,众人也知道耿浩没有小妾通房,可是李老太君接下来却又紧跟着cha了一句话,她一双青筋突出,老年斑遍满的手紧紧的抓着搀扶着她丫鬟的手,微微抖动的手,泄露了她激动的心qíng,“韦状元,你说,你母亲是不是银环?”
再次追问之下,韦沉渊侧过身来,看着李老太君的眼却是没有太过感qíng,冷声道:“是的,我母亲就是当年被你送走的侯爷的大丫鬟,银环。”
李老太君双眼虽然浑浊,视力却不是太差,她向前倾着身子,去看韦沉渊的模样,两眼不停的在韦沉渊的眼睛,鼻子,眉毛,额头,下巴搜寻,双眸里渐渐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是,是,你这鼻子和嘴巴,像足了浩哥儿,像啊。”
一些老臣在李老太君如此说话之下,也细心的端详着韦沉渊,就连张阁老也在查看,他自看到韦沉渊时,就觉得有点面善,可这种面善,他认为是韦沉渊像女儿的缘故,毕竟韦沉渊是女儿的儿子,其他的倒也没多想,如今听李老太君这么说,才发现,韦沉渊的面容,的确和永毅侯耿浩有着四分相似。
难怪当初他找不到女儿,原来女儿进了永毅侯府,而且还改了名字,又是跟在很少走动的永毅侯耿浩身边,更是难得一见了,想到这里,心里又诸多感慨。
“就是长得像一点,也证明不了什么。”李老太君的话,等于在承认韦沉渊的身份,耿佑臣qíng知此时绝不能让人就这么确认,赶紧出来反驳道。
“我也不打算用相貌来证明什么,世间相貌会相似的人总会有一二。”韦沉渊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走到李老太君的面前,“李老太君,你请看这个。”
旁边的丫鬟帮着接过那个巴掌大的小荷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块红huáng色的jī血石方章来,翻过来之后,可以看到上面刻着“环浩”两个字篆书。
李老太君接过来,好好的看了一番,在方章上面雕刻的芍药花瓣上,发现了一条裂fèng,那裂fèng是用胶沾上去的,虽然补的很好,但是还是看得出一点痕迹。
她手指在那方章上摩挲了一下,点头道:“是的,这就是浩哥儿当初刻给银环的东西。”
永毅侯耿浩不好赌,不好嫖,也不爱酒,就是喜欢jī血石和雕刻,这个jī血石方章正是他亲自挑选,然后亲手刻好,送给当时叫做‘银环’的秦氏,下面也是刻着两人的名字,算是一个定qíng的东西。
耿浩话不多,人也老实,当时在那样的争斗中,也并不出手去陷害其他人,李老太君正是看中他这点,才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给耿浩说了一门亲事,却发现耿浩和房里的丫鬟银环有了首尾,银环肚子里还怀了孩子,这在大家族是绝对不允许的,通房在正室没进门之前,就怀孕生子,简直是打正室的脸,所以,李老太君表示,若是银环要留下来,就必须要将肚子里的胎儿打掉。
耿浩生xing又不是qiáng硬的人,不敢违抗李老太君,要去给银环灌打胎药的时候,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的泪光,又下不了手将自己的亲生骨ròu打掉,最后,银环苦苦哀求他,不要将孩子打掉,耿浩为难之下,想了个折中的方子,对李老太君假称已经打了银环的胎,然后让银环送出去,找个院子安置下来,到时候时机成熟再将她接回来。
只可惜老夫人容不得银环还在天越,耿浩对银环的感qíng太深,未免以后发生什么,便差了人让银环送的远远的,不让耿浩知道银环究竟去了哪里。当然,她那时也真以为银环的胎已经打掉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韦沉渊。
而这个方章,正是她发现耿浩和银环的事时,一怒之下丢到地上,将jī血石方章砸烂了,而之后她就再也没看到这个方章了,今日看到这个东西,很显然,银环当初走的时候,把这个章子也一起带走了。
如今再看到这个章,李老太君的心qíng很复杂,这些年,因为内斗,永毅侯府是一年不如一年,在朝廷里的地位简直是可有可无,直到最小的庶子耿佑臣出息了,才给永毅侯府争了些面子,如今韦沉渊的出现,让她心里陷入了争斗。
而李老太君的话,却让耿佑臣面色铁青,带着一种深深的震怒,他看的出李老太君眼底的犹豫,也知道有了李老太君的确认,基本上已经是定了韦沉渊的身份。
且,韦沉渊若不是十足十的有把握,就不敢在天子面前,说出如此斩钉截铁的话,他的身份是不用质疑了。
耿佑臣抬头去看四皇子,看到那双冰冷的双眸里隐含的怒意,心底隐隐发寒,他知道,这个身份的确认,会将他所说的一切,都归于为他一己之私,这是明帝最不喜欢的行为,而且今天这件事带上了其他两名重臣,不是轻易可以了了的。
耿佑臣脑中飞快的转着,赶紧行礼道:“陛下,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只为说清楚科举成绩真实一事,至于其他,微臣也和陛下与其他大人一样,刚刚知晓韦沉渊是大伯通房所生之子。”
韦沉渊看李老太君已经确认了,将jī血石方章接过,收到怀中,这才转过头来,对着耿佑臣冷笑道:“耿大人此时又说不清楚了,连在下母亲乃张阁老数十年前过继给秦卿的事qíng,都可以调查得清清楚楚,此时说不知道在下的身份,这消息时灵时不灵的,只怕是说不过去吧。”
方才耿佑臣如何有理有据的问张阁老,那时多理直气壮,如今就有多心虚,关于张阁老的事,他是费劲了心力去调查的,就是为了今日能让韦沉渊,曹昌盛蒙罪,谁曾想在这样百口莫辩的理由之下,却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事qíng,他说自己不知道,只怕是没有人相信了。
人心都是自私的,所以在揣测别人的时候,也会从自私的角度来想,耿佑臣今日的行为,是在知晓了韦沉渊乃永毅侯耿浩的庶子之后,想抢在众人面前,将韦沉渊名声扳倒,然后自己承爵位,如此前后一想,是十分合qíng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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