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看得到谢氏在说这封信时,眼底的犹豫和挣扎,因为当年柳家的人要卖掉她最亲的女儿,害她最爱的丈夫,她也是恨过的,然而这种恨随着时间,随着柳家的倾倒慢慢的消逝在了心中,最后偶尔回想的时候,谢氏想的最多的还是——他们是我的亲人,为何要这样对我?
其实云卿很能理解这样的心qíng,谢氏的亲人在世上的已经不多了。外祖父外祖母早早去世,谢姨妈瘫痪不起,如同死人。韦凝紫形同陌路。只有柳华蓉是有着表亲血脉,又没有害过谢氏家人的亲人了。
而她自己其实对这位表姨,也谈不上讨厌,前世里她对柳华蓉的印象就很薄弱,重生以后更是见都没有见过。只是会想到是柳家人,第一反应便会是难道又要使什么幺蛾子?实在是柳家人给她留下诸般如此的印象实在太多。
但是在qíng况未明的现状下,云卿定然是不会让母亲不开心的,她展颜笑了起来,眉目舒展,淡淡的像是屋中的清香一样,没有丝毫介意的地方,带着点好奇道:“是嫁给了成武伯的那个表姨吗?”
听到女儿平和的语调,谢氏的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当初柳家做的事qíng太过分了,她怕提起柳家又让女儿想到一些不好的事qíng。此时见女儿带着笑意,并没有含着其他的意思,有些紧绷的额头也松了下来,点头道:“是啊,她在信中问我们如今在京中过得如何,还使了人送了两套给墨哥儿,轩哥儿的衣物来呢。另外,也有你的礼物。”
谢氏一边说着,李嬷嬷从旁边的桌上捧了一个盒子过来放在了桌上,一面观察着云卿的脸色,打开了盒子道:“夫人前头就是看了这对玉佩在笑呢。”
一对白脂玉的玉坠系着浅紫色的方络摆在盒子里。玉是上等的玉,然而对于沈家人来说,好东西还是见过不少的,玉质并不能使谢氏笑起来。妙就妙在这玉坠是一对鸳鸯型的。而且两只鸳鸯雕琢得栩栩如生,就连头上的羽毛都显得清晰可辨,而且两只鸳鸯玉坠合在一起还是一个圆形的图案,远远望去,拼在一起还有百合花的轮廓。
眼下云卿被明帝赐婚了,这鸳鸯,百合,圆形都是象征着美好幸福的意思,谢氏看到可不是开心。
“你瞧,你表姨这东西送来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陛下给你赐婚了。可是个好意头呢。”谢氏摸了摸温润的玉佩,眼眸里带着笑意。
云卿浅浅的笑了,笑意却没有多少流到眼中。谢氏开心,是因为她作为母亲,收到这样的东西,一心盼望着女儿嫁人以后可以活的开开心心的,意图好,自然觉得好。
可那玉佩落到了云卿眼中,就变得意义不一般了。这位表姨虽然已经远嫁成武伯多年,但是早期还是和沈府有着联络的,对于云卿的年龄自然清楚。
而大雍的女子,自及笄后十五岁便开始议婚。按照沈家的家世和如今的爵位来看,云卿定然不会是无人问津的,只怕若不是明帝早早下了赐婚的圣旨,上门提亲的人数也不会太少。在十五岁及笄礼之后让人订做一对这样的玉佩,再送过来,十有**都会成为一个极好的意头。
眼下可不是正好就让谢氏觉得这份礼物送的是极好的。若这份礼物是表姨送出来的,那么她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只是当初并没有看到她给谢氏写信,如今抚安伯府在京城也算站稳了脚跟,云卿更是从郡君成为了郡主,未来的世子妃后。这位表姨的信也随后到了,真是让人不多想也不行。
云卿目光扫了一眼信,淡笑道:“玉佩挺漂亮的,做扇坠,压裙的坠子都不错。”她并不想让谢氏觉得她很抵触柳家人,这是母亲的亲戚,她若是爱理不理,母亲会觉得难堪,也会觉得伤心的。
谢氏听女儿赞了这对玉佩,笑容亦发的愉悦,“亏得她是此时送来的,这鸳鸯玉佩也得你嫁后才能使用。到时候娘便同嫁妆放在一起给你了。”现在她是不会将这样的玉佩jiāo给女儿的。
鸳鸯象征着男女感qíng,若是未婚的女子大刺刺的挂在身上给人看到了,会让人觉得每日思chūn,挂着这般的东西在外头,就连男子看了也会觉得大胆非常。一般来说,只有已婚的妇人,才会用这样的图案和玉佩,到了这个时候,象征的就是夫妻圆满,幸福一世的意思了。
云卿明白谢氏的思量,放在谢氏这里是最好的,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里放着这等玉佩,又不是为了婚嫁准备的,多少有点不妥。她淡淡的一笑,眸中带着一抹思忖,问道:“娘,表姨的信,我可不可以看一下呢?”
“当然可以啊。”谢氏说完,朱砂就将信递了过去给云卿。
展开信纸,云卿一行行的望了过去,信上的内容并没有太稀奇的,大部分都是在叙旧qíng,提起旧日和谢氏在闺中的时候一起玩耍的日子,又说两人现在隔的太远,很少相聚,最后又说了几句想念。但是云卿有注意到,柳华蓉的这封信里,有意无意的提起几句,说云卿的好运势自来京城之后就源源不断,她觉得京城是个不错的地方。说她府上的女儿很是羡慕云卿之类的。
当然,若不是带了其他心思看这几句话,其实也可以当初一般妇人家的闲聊,然而久不来联系的人忽然一下来联系,若是没一点企图,那还真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云卿觉得这信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其他的气息,柳华蓉半句也没有提起她在成武伯府中的日子过的如何,就像她关注的一直是别人的生活,自己的生活存在于另外的空间。
看这封信,语气很平常,亲人之间的信便是如此。但是一般人写信的时候,大多会说几句自己的qíng况,然后也问问对方的qíng况,一来一往,才能相互了解对方的境况。难道是柳华蓉不愿意让谢氏知道自己如今生活的模样?或者是她觉得如今的生活不如不提?
云卿缓缓折了信,细细的叠好,放回信封中。
“你表姨的字写的不错吧,当初姑爹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的,但是也让她上了白鹿书院。当时她的一手字连先生都夸的。”谢氏眼中浮上了回忆的神色,那时候父母新丧,她居于柳府的时候,和这个表妹也一起玩耍过一段日子,那段时间,也是这个表妹陪伴着她,直到她嫁入了沈府之后,表妹也被嫁给了成武伯做填房,路途遥远,又都是外嫁女,自然再见十分之难了。
听谢氏的语气,云卿原以为她和柳华蓉的关系也就一般,如今听来,反倒是不错了,可能仅次于柳老夫人之下了。如此的话,她倒是要问问了。
云卿思忖了一下开口的方式,水眸望着谢氏,慢慢的道:“表姨的字的确漂亮,如今也不见丝毫的退步呢。不过女儿倒是许多年没见过表姨了呢,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谢氏想到柳华蓉,顿了顿,望着女儿日益长开的眉眼,叹了口气道:“你自然是没太多的印象了。她自嫁过去做了填房,只你幼时的时候回来了一次,打那以后,就再没到府上来过了。偶尔听到消息,也是在你姑姥姥那知道的。你如今这么大了,娘也不避讳你说了。嫁给人做填房,本就算不得什么十分好的事。成武伯比你表姨要大上十岁有余,原配生了孩子,府中的妾室也生了孩子,她一嫁过去就是做的人家的母亲。”
谢氏说道这里,目光幽深了起来,语气由原来的忧郁中又带上了一抹庆幸,手指在盒子上抚摸,正在云卿奇怪她为何会有这样转变的时刻,谢氏又接着道:“也亏得是做了继室,大约是嫁过去一年多,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后来使了人来看,说是她的身子是天生无孕的。”
云卿顿时明白了为何谢氏会带着点庆幸了。此时的谢氏一定是想起了她自己的遭遇,当初她还生了云卿,只后来没有再生出儿子,就被祖母一而再的打压,连父亲也因为这个原因纳了好几房的妾室。
但谢氏不怀孕的原因主要是当初族人给沈茂下了药,而柳华蓉的这个qíng况,显然是完全不同,她连怀上子嗣的希望都没有,幸亏是做了继室,前面的妻妾们已经替成武伯生下了孩子,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原因而被人闹着要休妻。
只是,云卿站在自己的立场和女人的立场来说,柳家倒塌,柳华蓉已然没有娘家可依靠,因为不能怀孕,又没有子嗣在身边,她在成武伯的日子过的会是什么样呢?对于一个没了倚靠,也没了子嗣的女子来说,在大宅门的里面的生存比起其他的人来,要更难,除非成武伯是一心重视着她的?
但是看那封信,云卿并没有感受到柳华蓉的任何甜蜜和欣慰,虽然极力避开对自身生活的描述,云卿也发现了那种对谢氏如今生活的向往和羡慕。
难怪一开始她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听谢氏这么一说,云卿倒是想的明白了。
柳家倒台之后,柳华蓉的靠山就没有了,她在成武伯中生活的自然不会太舒服,而随后沈家被封抚安伯,虽然是表亲,但到底还是亲戚,所以沈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之后,柳华蓉便与谢氏开始通信,虽然可能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是最重要的一条,大概是柳华蓉和谢氏的通信,能让成武伯府的人知道,柳华蓉如今还有这个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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