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夫人也笑着上前来,将一个大红折枝花荷包放到了三娘手上,亲热地道:“表妹,这个是表嫂的小小见面礼,给你拿着玩儿。”
三娘看了孙氏一眼,孙氏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便也笑着受了,将两个荷包jiāo给跟着来的白英收着。
“多谢表姑,表嫂。”三娘福了福身道谢,便坐了下来。
“刚刚进来隐约听到表姑说起西夷的见闻,让三娘很是好奇。”三娘笑道。
甘松忙道:“三小姐,你可能没有听到。何夫人说那些西夷女子一年到头也不洗一个澡,这可怎么能忍受?”因孙氏也很感兴趣的缘故,甘松倒是不怕孙氏责备她失礼,这些一等大丫头都是修炼成了jīng了的。不管外表看上去是沉稳或者跳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她们心里都门儿清,果然,孙氏听甘松cha话,并没有责备,而是笑着看向何夫人。
何夫人忙笑道:“这在我们看来是无法忍受之事,但是在西边的人看来却再是正常不过了。他们那里常年gān燥,一年到头也难得下一回雨,别说是洗澡了,就是平日里喝水也是成问题的。因为经常是几十里也不见一条河流,所以那里的人都是挖的水井,可是那边的井水可不比我们这里的清澈见底,那水浑浊的连我们这儿的牲畜都是不喝的。”
“哦?那他们那里的人也是喝的这浑浊之水?”孙氏讶然道。
何夫人点头叹道:“那浑浊井水水在他们那里也是珍贵异常,牲畜们连这种水都是不让喝的,养牲口的人家喂牲畜的水都是平日里用过了之后寄存下来的污浊之水。”
“那里的人怎么能下咽?”常嬷嬷也问道。
何夫人笑道:“习惯了也就好了,那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也就不觉得苦了。我曾经因为好奇,喝过那里的井水。”
“哦?”孙氏很是好奇的样子。
何夫人苦笑道:“那味道我是不愿意再想起了,涩苦涩苦的,即便是咽了下去口中还是留有泥沙味。”
“您竟然真咽下去了?”甘松睁大眼睛道。
何夫人认真道:“我们老爷说要入乡随俗,在那里水是珍贵之物,因此我是不敢糟蹋的。”
三娘一直含笑听着,听到此言到不由地认真打量了何夫人一眼。这位何夫人见多识广,听她所言那位何老爷也不是短视之人,为何会牵涉进私盐一案?
三娘心中正暗自揣测,那边何夫人又说起了她的见闻。
“我们瞧着那西夷人艰难,却不知这世上幸与不幸都是相较而言的,我听那里的人说在他们那儿再往西去的地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沙漠。那里的女子据说一身只洗三次澡,出生之时,出嫁之时,入殓之时。”
众人听闻又是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三娘也配合着作出一副惊奇的样子。
“所以说西边盛产香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们常年不洗澡,身上难免会由异味,所以需要香料来遮掩,免得让人不敢近身。”甘松认真道。
孙氏闻言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何夫人也陪着笑了一回,又道:“姑娘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这西边之人身上的体味比我们中原人要浓得多,听说是因为他们常年食ròu不食素的缘故。”
“呀,那我们以后可要多食些素少吃些ròu,免得站在这里熏着了老夫人。”甘松朝甘糙道。
甘糙闻言只是浅浅一笑。
孙氏笑着摇了摇头,朝何夫人道:“我房里的丫头们没规矩,见笑了。”
何夫人忙道:“我瞧着老夫人房里的这几位姑娘到是比别人家的小姐还qiáng些。她们有这些真xingqíng,这也是老夫人您待下宽和的缘故。”
孙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何夫人,今日来见我这个老婆子,可还有什么事?”
何夫人一愣,她不知道这位老夫人怎么变脸这么快,仔细看了孙氏的表qíng倒也不像是生了气要赶客的样子。
她毕竟也是有些见识的,见孙氏开门见山,便也不藏着捏着,苦笑着直言道:“说来惭愧,也不瞒老夫人,晚辈这次登门为的是家夫之事。晚辈知道王家在这青城县甚至整个山东官府衙门的影响力,所以厚颜想请王家人出面周旋。”
何夫人看了孙氏一眼,见孙氏不置可否的样子,又道:“家夫自从接管家族生意以来一向是谨慎本分,这贩卖私盐一说实属荒谬之谈,我们家向来只做香料生意,来往商家皆可作证。可是官府不听我们辩解,将家夫收押在牢,晚辈不求其它,只希望官府对此事能再加以查证,还家夫清白。”
第三十六章 取舍
孙氏合眸靠在罗汉chuáng上,听何夫人把话说完了,缓缓道:“我是妇道人家,官场之事并不了解,也不能cha手。”
何夫人闻言眼神一暗,苦笑道:“我知道这次是qiáng人所难了,所以一直无颜开口相求。老夫人肯听我说这些就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
孙氏依旧垂着眸子没有说话,甘糙甘松束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何少夫人看了何夫人一眼,有些着急,但是并不敢开口cha话。
常嬷嬷上前一步,探手摸了摸孙氏搁在小几上的茶杯,将它端起走到门帘旁jiāo给了小丫鬟,又走回孙氏身边站定,只是在站定的时候又朝三娘看去了一眼。
三娘似有些担忧地看向何夫人,柔声安慰道:“表姑也不必太过担忧,所谓清者自清,表姑父既然没有做过贩卖私盐的买卖,那肯定很快就能出来与你们团聚的。”
何夫人闻言yù言又止,她要怎么跟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解释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最后只勉qiáng笑着谢道:“多谢三小姐了,承您吉言。”
三娘见安慰不凑效便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只得转身朝孙氏求证道:“祖母,您说三娘说的对么?坏人才应该受到惩罚,好人自然是有好报的。听哥哥们聊天说起过好些年前两条街外的那个李府,因进献到宫里的阿胶出了问题,有个太妃娘娘在那阿胶里吃出了沙粒,当时说是要被判了抄家流放。可后来又查证说那沙粒是御膳房里的小太监在熬制中不小心混进去了阿胶里头,并不是进献进宫里的那批阿胶的问题。于是最后李人并没有被治罪,先皇为了安抚李家还送了一块御笔钦批的牌匾。”
何夫人一愣,不知要怎么反应,孙氏闻言却是睁开了眼睛看了三娘一眼,若有所思。
李家的案子是先皇在世的时候的事儿了,李家最后确实是没有被降罪反而被先皇钦赐了牌匾。人人都当李家是幸运,却不知自那以后李家已经是元气大伤,再也不复当初北五省第一巨贾的气势。而李家之所以得以逃脱满门获罪的厄运,是因为李家当家将家族积累了好几代的财富的十之八九进献给了朝廷作为当时对瓦剌战争的粮糙费用。可以说当年建武帝能将蒙古大军分崩瓦解逐出漠北,李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孙氏的手指敲了敲罗汉chuáng上的小几。此次何家之事确实是有些蹊跷,若何家当家当真没有做过贩卖私盐的勾当,那么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人眼红何家的富贵了。若是如此,要让何家当家安然无恙地出来,只要不妨碍一些人的利益,那对王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孙氏抬眼问道:“你所求的只是你家当家的清白出狱?”
何夫人闻言又是一愣,仔细品味了一番孙氏话中的意思,又想了想刚刚三娘说的那个李家。李家之事她也是听过一些传闻的,虽说真相如何她并不真的清楚,但是看看李家现在的光景她也是有些怀疑的。何夫人越想脸色越白,到最后竟是有些摇摇yù坠了。
“娘,你怎么了?”何少夫人见何夫人脸色不对,担心问道。她并没有听懂孙氏与何夫人所言之事。
何夫人却是咬咬牙,坐直了身子,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只见她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裳,走到孙氏面前深深拜了下去。
“是的,老夫人,我只求我家老爷能清白出狱。至于其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家老爷也是豁达之人,对于我的决定,想来也不会过于怪罪。至于何家其他人,若有怨尤,也只管冲着我来就好。”
三娘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夫人,不由得起了些敬佩之心。她刚刚出言提醒孙氏,只是想着之前看过的那本《建武朝轶事》上李家的那个案子,书上虽然并没有说李家脱罪的缘由,但是想到当时的背景以及李家之后的光景她也是能猜出一二的。
又想到如果何家的老爷真是何夫人口中那颇有见识的商人,家中也很是富贵,定不至于为了金钱铤而走险参与私盐的买卖。那么何家此次遭难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有人眼红何家的那份家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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