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昌公主继续道:“反正他们年纪还小呢,你可以多考虑几年,并不着急。但有另外一件事,我倒是想要提醒你。”
皇帝转过头来望着她,等着她说的模样。
孝昌公主道:“我看昹儿的xing子实在胆小怯懦了些,他翻过年已经七岁了,反而不如不足三岁的昭儿。他是嫡长子,这样的脾xing实在令人担忧。你要多费些功夫多教导他才是。”
说到这个嫡子,皇帝也头痛的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姐姐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孩子,与我不亲。”
孝昌公主有些讶异的望着皇帝。
皇 帝道:“这孩子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后面宣国公府送了宁妃前来照顾他,我以为宣国公府送了她来便有能拿捏住她的办法,加上那时我要忙外头的事,实在没有jīng力 自己照料他,东宫里又找不到更好的照顾他的人选,便同意了。只是他天生不足,将药都是当饭吃的,太医都断定他未必能活得过成年。我那时候只求他能平安长 大,哪里还能对他有更多的要求,所以也没花费心力去教导他。”
而且他那时候隐隐还有另外一重担心,倘若他能御极,而二皇子的身体又无人能治好,以他的身体,并不是储君的人选。但以他嫡长子的身份,他任何一个兄弟登基只怕都会忌讳,所以他宁愿他愚钝一些,反而能长命富贵。
皇帝继续道:“后来我去了南疆两年,虽然带回了杜邈医治了他的身体,只是大约是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对照顾她的宁妃格外依赖,对我却并不大亲近,我有心想要教导他,但大多时候却感觉有心而力不足。”
孝昌公主自然能明白皇帝的想法,开口道:“那你如今对昹儿的打算是如何?”
皇帝道:“他是嫡长子,我自然是希望能将他教导出来,立了他为太子。”
只是孝昌公主看着他脸上犹疑的神色,只怕心里也不是那么坚定。孝昌公主想到二皇子的xing子,却又理解皇帝,就是她来,怕也要犹豫一番,将江山教到他的手中,他能不能压得住群臣,保得住这江山。
孝昌叹了口气,道:“他是嫡长子,能不放弃就不要放弃吧。”
皇帝道:“这是自然。他的身体也医治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为小时候亏得太厉害,现在还需调养。我从前怕读书太耗神,会亏了他的元气,所以到现在连蒙都没给他开。等翻过年,我准备从翰林院里找几个大儒来慢慢教导他。”
孝昌公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忽而又想起照顾大公主和二皇子长大的赵婳,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道:“你那位宁妃,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皇帝笑了笑,道:“听说姐姐跟宁妃聊得很投契,我还以为姐姐喜欢她。”
孝昌公主笑道:“聪明人一向都不会喜欢聪明人,就像你,长得这样聪明,偏偏喜欢的却徐莺这样的傻白姑娘。”
皇帝道:“姐姐可真是会找机会夸自己。”
孝昌公主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我一向不喜欢自谦,明明是聪明人,为什么非得说自己愚钝不堪。”
皇帝没有再说话。
孝 昌公主又接着说下去道:“听闻宁妃的父亲只娶了一个妻子,不曾纳妾,家中人口简单,没见过宁妃之前,我还以为她会是个单纯的人物。今日见了她,才知道她学 识才qíng皆是不一般,懂得的东西很多,且口齿伶俐,极为圆滑。这样的女子,若是生为男儿,就算不能封侯拜相,也要名列九卿。我在想,这样一个七巧玲珑心的 人,抚养昹儿的时候,应该不至于看不到昹儿的xing格缺陷,更不会不知道他xing格的缺陷,会对身为嫡长子的他带来怎样的不利。”
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听闻宁妃也有个儿子?他长得如何?”
皇帝道:“宁妃将他教导得很聪明,两岁多开始教他认字,如今还不足四岁,却已经认得不少的字,也会算不少的数了。”虽然宁妃在尽力掩盖三皇子的聪慧,但这宫里,他若连这都不知道,那也就不用混了。
☆、第138章
到了除夕,平常百姓家要吃团年饭,同时聚在一起守岁。而在皇宫,大年三十的晚上,各宫妃嫔和皇子公主、太妃、太嫔,以及今年在京城过年的孝昌长公 主母子女四人一起,吃了一顿皇家家宴,算作是团年饭。往年这个时候,先帝并不和后宫妃嫔一起守岁,但今年换了皇帝,又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倒是饶有 兴致的和后宫众人聚在了一起,一边看烟花一边守岁。
大年三十,皇宫会放烟花,烟花会一直放到子时,也即现代时候的凌晨一点。届时满京城的人都能看到从皇宫里面放出来的烟花,欢庆这盛大的节日。
皇帝站在保和宫中,抬头仰望着天上层层叠叠绽放开的烟花。他的左边站的是皇后,右边站的是徐莺,再往后是柳淑妃和赵婳,再往后是刘嫔、江婉玉、杨婕妤等,再后面的则是先帝的妃嫔们。
这个时候的女子看身份地位都是看她所依仗的男人,先帝未驾崩时,那些太妃太嫔们自然是女人中身份最尊贵的大臣,而随着先帝一去,皇帝登基,除了太后或皇帝生母还能享受尊荣以外,其余太妃太嫔,哪怕是像生育了子嗣的萧太妃之流,也只能站在徐莺等人的后面。
徐莺觉得,自己第一次理解了后宫的女人们对后位和皇位的孜孜以求。假如自己不能成为太后,儿子不能成为下一位的皇帝,就算生了儿子又如何,等她们依仗的男人一去,她们照样是这皇宫里的浮萍。
徐 莺想到了自己,假如自己会比皇帝长命,或许她以后也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站在一群女人的后头,仰望着从前或许她根本没看在眼里的女人们。人只要习惯了高 位,总是不会再习惯成为下位者的,从前她只是东宫的侍妾时,她仰着头看着站在高处的先帝妃嫔,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她成了庄妃,倘若有一天,她要像现在 的萧太妃等人那样,再高高的去仰望以后皇帝的妃嫔,不说心里受不受得了,难受却是一定的。
徐莺觉得有些悲哀起来,为自己,也为现在站在她后面的那些太妃太嫔。先帝活着时,她们争来争去,先帝死后,其实下场都差不多一样。
徐莺叹了一口气,转头去看身旁的皇帝。皇帝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温柔一笑。
看着皇帝的笑容,徐莺顿时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皇帝还年轻,离他死还早得很呢,她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何况,说不定她就死在了皇帝前头。不过徐莺想,或许她死在他前头反而更好些,不用遭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也不用忧心她现在忧心的。
相通了这些,徐莺也对着皇帝温柔的笑了一下。
那 笑容映衬在外面满天的烟花里,显得格外的惊艳。皇帝看得不由心里软软的,便悄悄伸出手来去牵她的手。徐莺顿时心里熨烫起来,暖暖的,如同是冬天喝下去的热 茶,从心里暖到了外面,然后她的忧虑她的担心顿时都被丢到了脑后了,整颗心都在感受着她的袖子下面,皇帝包着她的手心的手。
站在皇帝另一边的皇后像是没有发现皇帝的小动作,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天上的烟花。而站在徐莺后面的赵婳,则是微微垂下了头,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等到了子时,随着鼓楼上夜半的钟声想起,这一年便过去了,迎接的是新的纪年——泰熙元年。
过了子时,随着皇帝的离去,保和宫的其他人便也渐渐散了。
从四皇子出生后,皇帝每年大年三十,守完岁之后都是和徐莺一起的,今年也不例外,过了子时,便牵了徐莺一起回了玉福宫。
每年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五,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外命妇都是要进宫领宴,太子在含章宫中招待群臣和亲王郡王,而皇后则在关雎宫中接受贵妃以下内外命妇的朝贺。
以 前是徐莺进宫拜见先帝的后妃,不过就算以前,徐莺也只随着元后孝慈皇后来过一次,那一次还差点被皇后暗害闹出了事故,又因为她在宫宴中被检查出有孕,后面 几天都没有再进来。而后面的几年,皇帝或许是因为那一次她差点被陷害的事心有余悸,或者也是不想她再去进宫给人磕头问安受那种委屈,便寻了借口,没有再让 她进宫领宴过,所以她对新年宫宴的印象并不深。
直到现在,她成了后宫的半个主子,接受别人的跪拜时,才觉得这宫宴实在是无聊。
底下一群的外命妇,围着你叽叽呱呱的说些话,虽然是奉承人的话,但也未必就是你爱听的。更别说下面的人中,有时也会波涛汹涌,明争暗斗。
便如此时,本来在皇后身边逗着趣的平昌公主,看到后到的新昌公主进来时,便突然笑眯眯捂着嘴道:“二姐,我还道你今年不进宫来了呢。听人说你得了心口痛,如何,身体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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