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贵人们的喜好,为了防止被人下毒总是变来变去。今天爱吃这道菜,明天就改爱吃另一道菜,宫中谁要说某某主子最爱吃什么菜,那就是犯了大忌。尚膳监也只是看今早刚从大老远运来的桂鱼新鲜jīng贵,这才jīng挑细选了一条孝敬过来。
卫贵妃其实最爱吃的就是桂鱼,ròu质洁白,细嫩鲜美,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卫贵妃最重视的就是这张容颜,好吃和美颜兼具的食物,她如何不爱呢?
“这簪花可以了,不用再试了。”卫贵妃闻着鱼香味,挥手打发了还在她云鬓上打扮的宫女,起身去享用自己的美食。
然而等待她的只剩下空盘子,盘子中的清蒸桂鱼不见了,桌子和地上漫延了一地汁水。
“本宫的鱼呢?”卫贵妃见到这一片láng藉的场景,顿时喊道。
“这宫中出贼了!”
……
姜淑妃被梦魇住了,梦中殷皇后满身血污,不断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何要害她?
一个整日诚心礼佛的人,怎么也会被鬼魅缠上?姜淑妃没做亏心事,梦中为自己辩解起来。殷皇后呀殷皇后,你坏事做绝,就算死了也只敢找我这软柿子捏?这宫中谁的手都不gān净,相比旁人她已经是最心慈手软的了。
殷皇后呀,本宫气不过你让我失去了这辈子做母亲的资格,才克扣了你在冷宫中的吃穿用度。若真有怨气,为何不去找卫贵妃,不找太后,不找皇上呢?本宫知道你活不过生下孩子那一刻,对你已经心慈手软了。所以不要再来找本宫了!
姜淑妃在梦中好言相劝,不过殷皇后依旧扑上来压住她,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重,好重……不要再来找本宫了……
殷书兰!你自问这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孽?若不是你做得太绝,江国哪里会被牵连覆灭的那么快?
姜淑妃噩梦连连,挣扎着从梦魇中挣脱,醒了过来。
喵——
一只黑橘白毛色相间的三花猫,揣手蹲着她胸口,屁股对着她,一只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姜淑妃的脖子上。
“……”
“huáng老爹!”姜淑妃认出它,叫出了这只三花猫的名字。猫儿扭过头看她,黑白花纹的脸上,只有鼻子和嘴上有一块络腮胡子形状的huáng毛。它是皇上养在宫中另一只有名分的猫。
成帝放猫一时慡,整个皇宫都因为成群结队肆意活动的猫儿,弄得jī飞狗跳。
卫贵妃没能吃成心爱的桂鱼,憋着一股子气严厉彻查真相。到底是哪只猫儿成了偷走她东西的小贼!野猫还是从猫儿房跑出的宫猫,一定要查明了!
成帝遣散了猫儿房,将猫全都放出来,只因为黎昕的一句话。等卫贵妃打听清楚,找到了事qíng的根源,顿时将黎昕当作罪魁祸首给恨上了!
朝阳宫为晋国太后所住的宫殿,取自《诗经·大雅·卷阿》中“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此句。有兴盛祥瑞美好之意。
不过从晋国、江国,取自123言qíng可以看出,朝阳宫的真正含义大概是取自朝阳大妈。
朝阳宫中,姜太后凤体违和,故免去众人每日的请安,改为每七天一次。
向太后请安的资格,也不是所有后宫女子都拥有,只限于嫔以上品级嫔妃。
成帝后宫空虚,殷皇后当年作孽太深,导致四妃九嫔之位,至今还有很多空余。站在朝阳宫中请安的嫔妃寥寥无几,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姜太后病体沉疴,jīng神头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年纪不大已满头白发,形容消瘦,气色很不好。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了,不过每次接见众人时,jīng神头倒是不错。昭德长公主至孝,每七天也同样会进宫陪伴太后。
“臣妾恭请皇太后圣安。”卫贵妃领着众嫔妃向太后娘娘行礼道。
姜太后见今天来请安的人中,少了九嫔之首的谈昭仪,顿时就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卫贵妃柔声回禀道:“谈昭仪受了惊吓,夜里有五只猫儿爬上了她的chuáng,虽然都被驱走了,却还是受惊不起了。”
同来请安的姜淑妃,想到被噩梦纠缠一晚上的痛苦,顶着未睡好的憔悴眼袋,也向姑母诉苦道:“臣妾今早发现榻上有一只猫,也是吃了一惊。”
她心中想的是,五只猫该有多重?谈昭仪恐怕不是被吓得收惊,是被压伤了吧?想到谈昭仪那柔弱的小身板,她心中顿生同qíng。
有了两位身份最高的妃子开口抛砖引玉,剩下的几位嫔妃,都纷纷说了起来。有说洗脸水被猫打翻的,有说宫人被猫吓住的。那些宫中的猫,娇生惯养,根本不怕人。没了猫儿房专门的宫人喂养,就自己到处找吃的。嫔妃们的小厨房、尚膳监都成了重灾区。
姜太后听了好半天,才听到了重点,原来是猫儿房的猫,全部跑出来了。
“皇帝为何将猫儿房给驱散了?”姜太后徐徐道。她说话速度极慢,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贵妃就等着姜太后问起,表面上不偏不倚将黎昕的事说了出来。语气半点偏见都没有,却不着痕迹上了眼药。
姜太后咳嗽了几声道:“只因为黎昕说了句宫中猫不如民间的猫自在,皇帝就将猫都放走了?”她说罢轻轻一笑道:“皇帝这事做得欠妥当,不过他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
听口气并不打算追究黎昕的责任。
卫贵妃本以为姜太后会问黎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皇上一起去猫儿房,谁知道姜太后什么都没问。卫贵妃瞥了眼太后身边坐着的昭德长公主,黎昕便是她府上出来的人。
姬倾国此刻表qíng讳莫如深,与皇上平日的城府相似,到底跟皇上是双生子。
不过你一个小姑子,体谅皇上后宫空虚,往宫里塞人就算了,为何偏偏要塞男人?
男子生不出孩子,对她们的地位构不成威胁,不过皇上因为黎昕,现在连后宫都不来了,这是人gān事吗?
卫贵妃眼中流露出不满,话中幽怨道:“黎昕形貌殊丽,皇上日日与他下棋,昨夜还醉卧在黎昕腿上过了一夜。如此宠信一个臣子,臣妾本不该置喙。只是皇上痴迷对弈,已经快一个月没翻绿头牌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若黎昕是后宫的嫔妃,臣妾协理六宫之职还能管一管,朝堂上……臣妾实在无能为力。”
说到最后,卫贵妃言语中已有了针对之意:“说起来这位黎校尉是长公主府出来的人,不知道昭德殿下可有什么建议?”
姬倾国虽贵为长公主,不过卫贵妃是皇上的女人,便是她的嫂子。亏得她是受宠的嫡长公主,与皇上同父同母所出,又有太后撑腰,不然见到卫贵妃,还得矮一头行礼。
事关皇上的子嗣问题,姜太后在这等大事上也不会护着她,被卫贵妃埋怨几句,姬倾国好声好气商量道:“此事倒有个解决的方法。黎昕是我府上出来的,由我再领回府中,母后您觉得可好?”
“朝堂上的事,哀家做不了主。”姜太后缓缓道,“此事还需由皇帝定夺。”
姬倾国一阵泄气,如果黎昕愿意跟她回府,或者皇兄肯轻易放人,她哪里还需请太后懿旨?
卫贵妃也暗暗咬牙,不过一个八品校尉,后宫中竟无人能对付得了他?
两人都不由流露出颓然,她们一人是长公主,一人是皇贵妃,竟都奈何不了黎昕!
姜太后面色如常,淡淡道:“哀家听你们说黎昕,对此人极好奇。靖雁,你奉哀家的口谕,去将黎昕请来。”
姜淑妃心中一动,她行事低调,在嫔妃中本一副不喜不悲平淡之色,听见要召黎昕到内廷中,眼中顿时有了神采。
只可惜第一次,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靖雁,未能将人请过来。
“启禀太后,黎校尉说自己是外臣,内廷中都为女眷,他不敢踏足一步。”
姜太后听完微微笑道:“倒是个守礼谨慎的,你传哀家手谕,再去请他。”
靖雁领命,这次不久就将人回来了。
黎昕在殿外候着,姜淑妃心中雀跃,以为能隔着屏风,好好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美男子,她身边的众嫔妃,也不乏有此想法。
姜太后依旧面露微笑,不疾不徐道:“宫中女眷甚多,哀家不便现在见他,让黎昕在外面候着。”
“是!”靖雁领命。
姜淑妃顿时一愣。
只听见姜太后道:“为免惊扰到来往女眷,让他站远一些。”
站远一些,可就站到烈日下去了!盛夏的烈日能把人皮晒脱了。
姜太后依旧一副与人和善的模样,笑容道:“你们先不忙出去,教坊司新排了一出戏,你们都留下来陪哀家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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