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过来了,”罗绫锦迎了过来,今天是各府过来吊唁的日子,她一早就过来帮忙,丈夫如今过来了,也算是给了她面子,“两位王爷也来了,”她是长嫂,可自己的丈夫却成了郡王,看到两位小叔,罗绫锦qiáng压心里的不适,还要做出一副贤惠的模样。
“大嫂,”梁元恪得意的抿唇一笑,当初意气风发的罗绫锦,现在丈夫已经连逐鹿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过来给侯夫人还有三夫人打个招呼。”
说话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一身粗麻衣,髻系丧带的罗轻容身上,想来是祖母的死让她十分伤心,今天的罗轻容看起来毫无生气,连平日那锐利的目光也暗淡了许多,纤细的身体似乎经不起那长长麻衣的重量,沉默的跟在武安侯夫人后面,见他们进来,也未曾抬过头,“几位夫人请节哀,若是伤心过度,毁了身体,想来端惠夫人她老人家在泉下也不会安心。”
梁元忻也在看罗轻容,只是没有梁元恪那样肆无忌惮,罗轻容并不像她的其他姐妹那样,哭得双目红肿,形容枯huáng,她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可是梁元忻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心底的悲伤,他叹息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这个时候,想来她并不需要旁人的安慰,而他,也不忍心接受罗轻容的叩拜。
一百二十五、
“臣女见过几位王爷,”三个姐妹与王爷们见礼,罗轻容和罗素绢都是一副死人样,安静的给三个人叩头,罗纨素忍不住开口,“臣女谢过三位王爷,祖母知道三位王爷能来,定然十分欣慰。”她努力让自己显得端庄守礼,却忘了越过两位姐姐开口,已经失了礼数。
“几位妹妹快快请起,”梁元慎一时有些起不起来这个说话的女子是谁?这些天罗家发丧,女人们都一身重孝,脂粉不施,全无往日的鲜妍,罗轻容天生肌白如玉,配上乌湛湛的眸子,虽然梁元慎不喜欢她那副死人脸,但也禁不住暗赞此女丽质天成,一身白衣让她格外的风姿楚楚,还有她身后那个姑娘,估计是武安侯的庶女,想来年纪还小,唇红齿白加上微显丰腴的身材,也颇惹人怜爱,只是这说话的女子,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涨的通红,一身粗麻衣套在身上,跟一根芦柴棒一样完全看不出一点丽色,反正显得十分怪异,梁元慎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都是自家亲戚,过来给老夫人上柱香是应该的,妹妹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罗纨素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一颗心都托在梁元慎身上,即便梁元慎被人厌弃也没有丝毫动摇,可现在,听到这语气冰冷的答话,还有他那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陌生,罗纨素羞愤yù死,想要再开口,却被机敏一罗轻容一把拉到身后。
“看来就算是罗远鹏在府里守孝三年,依然不影响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蒯展白是与梁元恪一同来的,他看着罗家府门口处到了正午时分还依然络绎不绝的马车,皱眉道,“这罗家也太招摇了,不也怕人忌讳。”勋贵之家真是成不了气候,若是他们,刚好趁这个机会韬光养晦。
“这有什么可怕的,太后因为罗老夫人的离世已经病倒在慈宁宫了,皇上又追谥罗老夫人为端惠夫人,若不是永安在父皇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罗侯怕是‘夺qíng’也不一定呢,”平凉侯,富宁伯,还有未进京的英国公,这些人虽然都是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人家,可是没有家像罗家这样,跟皇上是姨表亲,只要太后还在,皇上就不会动罗家,尤其是这武安侯罗远鹏,看着不怎么聪明,但也就是这份心里只有皇帝的不聪明,他就不会倒台,“你看着吧,且得热闹上一阵子呢,辽东那边也会派人过来的,”老帅母亲过世,罗远鹏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们又怎么会不闻不问,现在不过来,也是路途的缘故罢了。
“这个罗远鹏,跺跺脚,怕能晃动半个永安,王爷,这站的太高,怕不是好事~”蒯展白与史家大郎也是至jiāo,这段日子梁元恪对史良箴的疏远他也有所耳闻。
“他现在已经离开辽东,就如拔了牙的老虎,影响力是有,但那些兵油子也不是傻瓜,想调动他们,是要兵符的,”梁元恪淡淡一笑,真要做什么事,辽东的兵力再qiáng,也是鞭长莫及,“高长松回来,刚好接了罗远鹏兵部的位子,高家和平凉侯家也是姻亲~”
百多年来,勋贵们就靠着这转着弯儿的亲戚,在京城,甚至在永安结成一张大网,有时候皇上想做什么,也不可能毫无顾忌,蒯展白摇摇头,梁元恪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是听了出来,有柳家在,就算不娶史家的姑娘,文臣中梁元恪也能拿住个七七八八,但勋贵世家中,若是得了罗家,便再无忧矣,而且,史家也不是非史良箴不行,找一个庶女若是从姻亲家中找一个女儿给宁王做个侧妃,照样可以结盟。
“王爷真的下定决心了?良箴那个xing子,认准了的事,怕是不好回头,”想到知书达礼的史良箴多年的希望就要破灭,蒯展白有些不甘心,“王爷与她最是投契~”
“良箴xing子好,人也通qíng达理,不像罗家二姑娘,高傲的紧,”梁元恪仿佛嚼了一枚苦橄榄,“可是现在的局势,我又不忍心她受委屈~”想到这些年与史良箴在凤鸾宫中吟诗唱和,梁元恪也颇为不舍,他自认出身比梁元慎和梁元忻都要高贵,便是侧妃,也不想随便找什么庶女平民将就,“但愿以后有机会弥补今日的亏欠~”
蒯展白心头一动,看向一脸不忍的梁元恪,成大事者确实不应该被儿女私qíng所困,因此梁元恪现在的选择没有错,所幸他还记得与史家姑娘的qíng谊,对她心中尚有亏欠,那么,柳贵妃的儿子能坐上那个宝座的话,以后史贵妃的儿子有他们的支持,也照样可以,史家与蒯家同气连枝,史家的外孙倒是比罗家的外孙更得人心。
“明日就要起棺了,你也回去歇歇吧,就这么一直守着,身子要拖垮了,”张兰走到一直跪在罗老夫人灵前的女儿跟前,怜惜的帮她抿了抿垂下的发丝,“老夫人最疼你,你这个样子,她走的也不安心。”
“我只是想着以后再不能这么陪着祖母了,趁她还在身边,多跟她老人家说说话,”罗轻容浅浅一笑,从罗老夫人离去后,她便没有再落过几次泪,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哭的声嘶力竭,“母亲放心,我早就想开了,你看,我不是挺好的?”
那倒也是,从罗老夫人阖上眼那一刻,张兰以为会最伤心的罗轻容反正表现的极为冷静清醒,沉着安静的跟着张兰照应着清泰院的一切,安慰已经摇摇yù坠的李嬷嬷,当张兰为丧礼要怎么张罗一筹莫展时,才发现罗轻容将原本已经回家荣养的几位曾经服侍在罗老夫人跟前的老嬷嬷调了回来的真正用意,有了她们的震慑提点,自己才算是没有出丑,闲下来的时候张兰曾经在想,自己是不是误会了罗轻容,这些哪里是一个穿越女能懂的事qíng?她只知道人若是死了,从医院拉出来送到火葬场,再开个追悼会,就算是知道,这些她也不知道怎么cao办啊,可是罗轻容,事事走到前面,有些事qíng,她已经不动声色的帮自己安排好了,而自己都没闹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这些日子多亏你了,轻容,这些事有人教给你么?”张兰拿过罗轻容身边的纸张,与她一起折元宝,“不怕你笑话,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而且我看你三婶,也是个没脚蟹一样,只会在那儿gān嚎!”难道料理丧事也是贵女教育的一项?可她也没有见到谁给罗轻容上课啊?
“没什么的,这些事qíng早晚都要来的,我不过是细心些,加上舅母,姨母也是经过事的人,也跟我讲过她们当初张罗这些时的qíng景,还有李嬷嬷,也都说过一些,”罗轻容纤长的手指飞快的将一只纸元宝折好,又捻起两张纸箔,“只是母亲没有想到罢了。”
“也是,”张兰有些尴尬的一笑,跟罗轻容一比,自己怎么反而像个小孩子一样,“虽然你祖母病了那么久,说是大家对这一天都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我愣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轻容,虽然你祖母并不待见我,我也知道,她一定觉得你父亲应该找个更好的,嗬,”张兰自嘲的一笑,“现在想想,她的想法是对的,我也觉得你父亲也应该找个什么贵女,可是她真的走了,我也挺舍不得的,这心里有个地方好像空了,人也觉得没了依靠。”
罗轻容知道张兰说的是实话,既然是她自己,祖母不在了,她也觉得没了依靠,没了底气,现在这个家里,真的成了侯夫人的天下了,虽然自己这些年来布置多多,但张兰倒底占了个名分,有这个大义在,自己手段在高,遇到事qíng的时候,也会有无勇为力的时候,“母亲您去歇着吧,明天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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