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正紧闭双眼安安静静地躺着。此刻,她多么希望那叫段宇轩的王爷能离开这个房间,那样,她就可以好好起chuáng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了。
心内只盼段宇轩离开的蓝羽全然不知,那正注视她之人的眼内,幽深一片,空灵得似乎要将跟前假寐之人装进自己的那弯深潭一般。凝视蓝羽许久,见其似乎未有打算睁眼面对自己,也便随了她去。他径自执起蓝羽的手,冰冷小手让段宇轩不自觉紧了紧,似乎是想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给她一般。撩开微宽袖口,那纤细手腕上伤口赫然可见有血液渗出。
段宇轩垂目,兀自细细为蓝羽处理着。生平头一遭,他如此放下身段地替自己的妻妾处理伤口。若是平时,只怕是早就将其丢给下人了。
他有些好笑有些无奈地发现,所有的怨意恨意,似乎会随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淡去。直到现在,那从来冷qíng不愿任何人进驻的心内,隐隐升起一份不堪一击的柔软,它悄无声息地,将长久以来压抑着的痛楚与芥蒂缓缓盖过。但他害怕去触及不能去接受,到最后,只得任xing地按着自己那原始的心意本能动作着。
段宇轩如是想着,轻轻动作着。而那chuáng上之人,则早已抽冷气忍痛僵硬掉了。手腕伤口传来的刺痛,让她几乎想直接抽回手来。但一想到自己如果醒来,那她该怎么面对段宇轩,她可是刮了他一巴掌的,着实不信那位王爷会善罢甘休。搞不好又会像在林子里那样,狠狠质问自己了。所以,考虑周全之后,蓝羽最终打算忍,忍到那人停止折磨她的手为止。
丝质被衾,暖意难当,那冰冷的身体逐渐暖起。只是,那额头却是有一层薄薄的冷汗渗出,好似在昭示着蓝羽的隐忍。
段宇轩瞅着那倔qiáng之人,心下无奈,只得尽量放轻手中上药力道。待全数整理完毕,那张素净小脸明显缓和了好多。段宇轩定定瞅了蓝羽许久,见其一直不愿搭理自己,突地,竟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qíng绪来。
无端地,他幽幽开口道,“莫不是王妃怕我吃了你不成?”好整以暇的态度,有浓浓戏谑隐藏其内,却依旧清冷莫名。
蓝羽心下大呼,王爷,既然已经上好药了,您就行行好走了吧!估计她一醒来,她和他又要闹得不可开jiāo了。
段宇轩见蓝羽面不改色地死撑着,竟小人般开口威胁道:“王妃就不怕本王再做出什么事来?”
忍!蓝羽咬牙,她就不信在这里在那些丫鬟眼皮底下,这王爷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蓝羽到底还是低估了段宇轩的能耐,在他话完的下一秒,有修长手指不经意伸过,缓缓抚上她的额际,轻轻试去那层薄薄冷汗,又兀自擦向太阳xué径自向下游移,温凉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细滑脸颊,眼睑微敛间,指腹已轻擦那柔软嘴唇而过,最后,骨节分明的长指却是定住了她的下巴。那不可一世到好似掌握一切的笑意,蓦地,再度在其脸上缓缓布起。
“王妃,”段宇轩缓缓靠近,“你似乎该醒来了”这是近乎无理取闹的bī迫,但那肇事者却似乎全然未觉。
异常熟悉的温热气息袭来,蓝羽心间的惧意不可抑制地升起,她倏然睁眼,俊颜进入视线的那一瞬间,完全出于本能的,蓝羽伸手使劲推开了极度贴近自己的单衣男子。
“王爷,我已经醒过来了。”蓝羽施施然爬起,坐好。
段宇轩稳稳坐于chuáng沿,笑道:“终于醒了,王妃可真是让本王好个叫唤啊!”
完了,蓝羽赫然发现,跟前这厮之笑配上那极具讽刺之话,是一种极度有效的催化剂,催得她极度地想与其展开口舌之争。她暗自握了握拳头,扯出一抹笑,道:“睡得沉,麻烦王爷了,还望王爷见谅。”
又开始假惺惺了!蓝羽无奈如是想。
又开始假惺惺了!王爷恨恨如是想。
“王妃忍耐的功夫倒是日渐厉害了。”不知为何,面对对方的“虚qíng假意”,他本能地就想板起张脸出声笑话出声讽刺。
蓝羽心下直翻白眼,她就知道醒来肯定没什么好事的。这不,估计要不了多久两人就可以再度热闹地进行辩论赛了。
刚想着,却见段宇轩已径自站起,他从高处望向蓝羽,提醒道:“往后,王妃便别再做那般愚蠢举动了。”说完,便敛袖负手,似乎是很悠然自得地踱出了房门。
留下蓝羽,满脸莫名其妙地坐在了chuáng上。
愚蠢举动?目前为止,她做过的“愚蠢举动”似乎不在少数,那不可一世的王爷指的是哪一件?是放狠话招惹了他?还是扬手不客气地刮了他一巴掌?抑或是,她假寐决计不搭理他?
莫名其妙!蓝羽朝那已阖上的房门狠狠瞪了一眼,暗啐间,滑进了暖和的被子里。
只是,人已去,那周身萦绕的莫名气息却始终也挥散不去了……
[南国府邸有qíng起:第五十二章 此qíng恍惚入梦来]
翌日,日上三竿时,蓝羽才迷糊爬起chuáng。伸了伸懒腰,打了打哈欠,才见的她慢腾腾地起得chuáng来。三个丫头见主子起chuáng,倏地就全数围了上来。
蓝羽淡淡一笑:“让你们担心了。”跟前那三丫头,是真的担心自己。
那三个丫头心照不宣地对视一下,才开心开口:“值得的。”对于主子前几天的经历,她们这些丫头并未多加过问,她们只要能看到王爷对王妃好,便心满意足了。其余的,虽有心惊胆颤,但一旦过去,便也只剩满满释然与开怀了。
蓝羽并不知晓她们是话中藏话,遂只是感激地笑了笑后,便旋即往屏风走去。安筠见状蓦地就拦住蓝羽,先她一步将屏风上的衣裳取了过来。
“由安筠来伺候王妃吧!”安筠轻轻抖开衣裳,缓缓为蓝羽套上。
蓝羽本就无所谓这些,也便随了她去,反正那些衣裳繁缛的很,要她自己穿估计还折腾不出个名堂来。
安筠为蓝羽细细整理着衣裳,在整理领口时,她突兀发现自家主子白皙颈上有一处接近愈合的伤口,而另一边则有一个很明显的痕迹。再思及蓝羽着王爷披风并被其抱回,当下,安筠就莫名红了脸她们的王妃……
“怎么了?”蓝羽感觉到安筠停下了动作,出声问道。
“没,没事!”安筠速速整理好蓝羽的衣裳,有些不自然地答话。随即,她不无关切地问道:“王妃,您颈上伤口不碍事吧?”
“王妃受伤了?”萱婧与琳姚忙上前。
蓝羽本能抚上颈项,不无紧要地笑道:“没事,只是不小心被人给割伤了的。”至于肇事者,就是那位死相的王爷。一想到那人,蓝羽突觉那伤口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疼。抬首见跟前三人担忧之色满脸,她再度无奈qiáng调,“我真的没事。”末了,蓝羽自顾自走到脸盆架旁,玩笑道:“三位,还打不打算伺候王妃我梳洗打扮了啊?”
“是!”闻言,那三个丫头倏倏然忙活开来。
…*…
澄碧天幕,日头高悬。
和风。暖阳。
视线所及,一派风和日丽。
蓝羽躺于睡榻之上,任阳光肆意萦绕。
尘世,无端透明湛亮,无端清冽空灵,更有莫名晶莹澄澈之色,隐隐自空气而起,缓缓晕染开来。
这就是秋日,有高洁风霜,有如洗天空,有如练白云。
头一次,蓝羽如此惬意如此安适地去感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许久未有的懒洋洋之感,不可抑制地自心底泛起,惹得她舒适难当昏昏yù睡……
如梦似幻的美好世界,白色蒲公英,纷扬而起,遮了视线,迷了心智。恍惚间,似有一人缓缓靠近。颀长身影,合着纷飞白花,无声移近,优雅无端。
飞扬的长发,飘摇的百褶裙,静静等待那抹身影的到来。
希冀,自心底,汨汨泛起。
终于,来人在身前站定。
一个清清冷冷的男子。
清慡短发,和风柔软而扬;白色衬衫,隐隐藏着木樨花香。
但她的眼里,却是只有那一弯深潭了。
那弯深潭,犹如上好的琉璃,湛湛间,晶莹色泽熠熠闪烁。幽清幽静之中,似是有一清淡笑意自眼底而起,好似清泉,从来清冽却也无端有一抹甘甜,直直往心底悄然渗入,一分一寸,一毫一厘,直至走遍全身。
她仿似受了蛊惑,缓缓伸手,捧住他的微凉脸庞,点起脚尖,轻轻亲吻上那空灵到几乎将人吸进其中的双眸。男子那微卷长睫,轻颤间,缓缓阖上,任对方肆意游移。不堪宠溺,不可抑制地自眼底洋洋溢出。
有风自遥远地平线而来,惹得白花微乱,愈渐迷了人眼。男子兀自伸过长长双臂,搂过那高挑身躯,将其拉向自己。双眼睁开,唯见女子却已迷蒙一片。那一刻,有薄薄水雾自深潭而起,绕过微长睫毛,模糊绯色,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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