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顺宁长公主和宋氏在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脚,保持原状不动。
见众人停手之后,那声音又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到神策侯府后院里来撒野,还有没有王法了?”俨然,他这话问的,自然是顺宁长公主带入到后院里来的众侍卫们。
后宅院自然不容外男私闯,可顺宁长公主哪里管得这些,她要qiáng闯,谁人敢拦。神策侯府的人,自然就只能先放任他们进去,再去请神策侯亲自来做主了。
若非如此,他也赶不上这一场好戏了。
神策侯的话音刚一落下,趴在顺宁长公主身上的宋氏就突然收回掐住她脖子的手,转而拽住她掐在她喉咙上的双手,语带哭腔,可怜巴巴的喊道:“咳咳……表哥,救我,救我……”
若非是她压在顺宁长公主的身上,然后qiáng制的拽住她的手不许其收回去,她一副头发散乱,鼻子歪斜,满面血污的样子,倒还真有些被害人的模样。
偏偏被她压在身下的顺宁长公主此时的样子也颇为láng狈,头上整套的长公主配饰散落一地,掐丝的八尾金凤不但折了一只翼,连尾巴也掉了好几条。挽成高髻的发丝散乱的披撒在地上,面上妆容花糊,身上衣衫凌乱,露在外面的脖子上鲜血四溢,几乎看不到一块洁净的肌肤。
最主要的是她在下,宋氏在上,怎么看也是一副她被宋氏压倒殴打,然后才还手的qíng况啊!
可是神策侯肖天鹤在这个世界最珍爱的,就是他的继夫人宋氏。他的眼中自然看不到顺宁长公主的惨状,倒是对宋氏大生怜惜,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拯救”她。
偏偏还未等他动作,兴庆帝与皇后竟是联袂而来,将一切qíng状全然收入眼底。
兴庆帝疼长姐的心,一点也不弱于肖天鹤疼宋氏之心,见此qíng状,不待旁人开口,便不由分说的怒斥道:“还不快拉开那谋害皇室的恶妇,将长公主给朕救出来。”
一句简短的话,一个“救”字,硬生生的坐实了宋氏谋害皇室长公主,不敬皇家的罪名。
☆、90第088章
兴庆帝命令一下,随侍顺宁长公主的众侍卫还未来得及反应,跟随帝后二人而来的禁卫军统领便迅速飞身上前,一把挥开了呆滞住的宋氏,然后又闪身回到原位,面容沉静从容,连呼吸都没乱过一下,好似他就一直是站在那里,从未离开过的一般。
随着宋氏飞落在地的痛呼声响起,顺宁长公主的贴身丫鬟们也赶紧一拥上前,战战兢兢的将她扶了起来,轻柔的擦拭伤口,仔细的整理衣裳。
很快,除了脖子上依然明显的累累伤痕之外,她的样子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来!”几步走进顺宁长公主身边,兴庆帝心底因为方才她在白家的那一场闹剧而升起的几分怨怪,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她脖子上那些斑驳错乱的伤痕,心疼之余,更多的却是滔滔不绝的漫天怒火。
他的姐姐,是先帝唯一的嫡女,自幼便得隆宠。她的人生中,除了在第一段婚事上不甘受挫之外,几十年的岁月里,几乎可以说是日日顺心随意的。而让她最不顺的,正是这个胆敢算计着她,让她去做出伤害亲子的事qíng的女人。
一个妾侍扶正,连诰封都没有的下-贱女人,居然算计当朝长公主,还出手将她伤成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可饶恕。
咬着牙,他转身看向窝在肖天鹤怀中低声哭泣的láng狈女人,锐利的目光不留余地,几乎要将她狠狠刺穿。
看着她即便láng狈,也依旧保持着娇娇柔柔的样子,兴庆帝不由想起母后临去世前说的话。柔弱女子多狠毒,宋氏这个女人如果留着,早晚会闹出事儿来的。
他却一直是不怎么相信母后此语的,私心里觉得,一个除了容貌和与肖天鹤青梅竹马那点儿qíng分之外,几乎什么依仗都没有的柔弱女子根本不足为惧。就连皇姐当年那场差点丢掉xing命的生产之苦,他早前其实也并没有将之算到这个女人身上去,只天真的以为,是为了破坏他与肖家联盟的兄长们栽赃陷害的。
他姐姐的脾xing他知道,素来就是个不能容人的,对于丈夫爱重的妾侍表妹,肯定不会手软,看着她数次因为被欺负而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连他也曾经有过几分心软,还出言劝解过亲姐。可渐渐的,残酷的事实告诉他,这个表面上柔弱不堪的美丽女人,实则根本就是一条将牙藏起来没叫人看见的毒蛇。逮着机会了,便会狠狠一口咬上来,让人非死则伤。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让肖天鹤这位“军神”连他的军队和他的士兵都不要了,只为能够保住她的xing命。
可惜这一次,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他护短。
兴庆帝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憎恨,恨声吩咐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比起几年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已是明显见老的肖天鹤死死搂着怀中受伤哭泣,还颤抖不已的妻子,不允许任何人碰她,更不提眼睁睁看着兴庆帝的人将她拖下去打死了。
他鼓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兴庆帝,质问道:“当年我jiāo出兵权之时你就说过绝不为难她的。”这话中颇有点指责兴庆帝不守信用的意思,连圣人的尊称,他也不喊了。
兴庆帝倒没在意他的称呼问题,只反问道:“那朕此言的前提,神策侯是否还记得?”
“自然记得,此后我们夫妇与顺宁长公主并其子肖肃再无任何瓜葛,也不能招惹他们。”肖天鹤答道,又抬高了声音反驳兴庆帝鄙夷的眼神,辩道,“可今日是顺宁长公主跑到神策侯府来撒野,这样带着一大群外男闯进侯府后院,欺rǔ臣的妻子,臣妻不过是反抗自保,才会伤了公主。她也受伤不轻,圣人怎么看不到?”
兴庆帝冷笑几声,讽刺道:“若非她屡次算计朕的皇姐和外甥,皇姐又岂会跑到神策侯府这个伤心地来?看来美人窝果然是英雄冢,神策侯一介军神,却连个柔弱女子的真面目也看不清,任其拿捏糊弄。得亏是早jiāo出的军权,否则大成的百万雄师危矣。早晚不得沦入到女子手中,任其为所yù为。我大成,怕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这话不可谓不毒,不但直白的讽刺了宋氏有“牝jī司晨”之心,还将神策侯当成了一个握在女人手心里的傀儡窝囊废。隐隐的,竟还流露出几许怀疑若是其仍旧掌兵,定会谋朝篡位的意思来,丝毫面子里子也不给他留了。
肖天鹤听闻此言,一张黝黑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好似承受不了如此打击一般,摇晃着差点没瘫倒在地,偏偏却依旧死死的搂住宋氏不肯放手,似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保住她。
这时,太医匆匆赶来,兴庆帝便暂时没有理会他们,只盯着太医为顺宁长公主治伤开药,还细心的吩咐其好生料理,绝对不能留下一点疤痕。对着随后赶来的现任姐夫李尚,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感觉了。
兴庆帝自从意识到自己以往对皇姐顺宁长公主的态度不妥,将她禁足在公主府内反省以后,就暗地里将李尚叫到皇宫里吩咐过,要他多劝着她一些。偏偏李尚此人比他对其更呵护备至,不管她做什么,都从没有半句责备劝导之言。以前还觉得他如此是疼她爱她的表现,如此深浓的qíng爱,也算是弥补了她早年在神策侯府里所受的委屈,他还很是欣慰,对之百般嘉奖,连带着李氏族人都颇多提携。
如今看来,李尚此人,恐怕也不是他想象当中那么在乎他的皇姐的。
否则,以她对他的在乎和爱恋程度,他若是肯出言相劝一二,她又何至于沦为宋氏这贱-人手中的棋子?又岂会跟自己唯一的儿子越渐疏远,最后闹到如今这种程度呢?
对于皇姐当年的另嫁他人,李尚的心中,恐怕也是有怨怪和恨恶的吧!
可他从来不说,也半点没表露出来。即便面对神策侯肖天鹤这位顺宁长公主前夫的时候,也依旧能够从容的维持着他一贯的温文有礼和平易谦然。
人们常说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是不共戴天的。
可于他而言,这所谓的“夺妻之恨”却好似根本就不重要一样,完全激不起他任何的怒气。正如此刻,看着皇姐láng狈可怜的样子,他会柔声安慰,低语呵护,却对罪魁祸首视而不见。
不生气,也不愤怒,甚至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完全将之当成空气。
兴庆帝看不出来他这样的表现到底是太过心疼和在意他受伤的妻子呢?还是在内心深处对于她所受到的伤害完全没有任何的动容?
李尚也全然不在意兴庆帝如何看待他,除了刚进门时行过一礼之外,眼睛里所看到的,也唯独只有顺宁长公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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