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可妄言!”白澈生怕妹子被引着说出什么诅咒她自己的话,未等她将那一句不能说出口的话吐出,就赶紧伸手堵住她的嘴,眼中装满了责备和疼惜jiāo杂的复杂神色。
白清讨好的冲他笑了笑,被雨水打湿,有些冰凉的脸颊靠在兄长温暖的肩头,轻轻的蹭了蹭,无声的安抚着他。
哥哥此刻,心qíng定然很复杂,妻子背叛了他,岳父还故作明理,实则隐晦的苦苦相bī,作为他最疼爱的妹妹,又岂能任由他孤单作战呢?
“妹妹,清儿……”看着白清突然到来,那么肆意的依偎在丈夫的身边,涂氏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可是,死亡bī近,这个曾经无数次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闺蜜的出现,也叫她心中陡然间升起了希望。她qiáng迫自己将深深的嫉妒和憎恨压了下去,拿出一贯的低姿态,祈求道,“清儿,你救救我!你知道的,我自幼便仰慕你的哥哥,又怎么会与别人有染?我不过……”
“嫂子!”未等涂氏哭诉完,白清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松开搂抱着兄长的手,她走到涂氏身边,蹲-下-身,为她理了理因挣扎而散乱不堪的头发,这才起身,冷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嫂子了。你是否还记得,你自己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告诉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血脉亲人,也会惹人诟病。所以,从那以后,你派遣到我身边的丫鬟,不管是我与爹、还是与哥哥相处的时候,都会一步不离的守着。我信了你的话,听了你的劝解,你为何又要违背自己的话呢?遣散仆役,与青梅竹马的表兄单独相处,还是在我明明白白的提醒过你之后。你就那么的迫不及待?如今我白家尚且权势在手,你就能够这般对待我的哥哥,倘若哪一日我们犯了事,丢了如今的荣华富贵,你是不是就会马上离了我们,跟着他走?”目光微瞟一眼那个匍匐在地上,面若金纸的男人,白清的目光中,充满了鄙视。
这样的男人,除了一张面皮长得好看些,还有哪里比得上自己英明神武的兄长?
拿他与兄长相比,简直就是对兄长的侮rǔ。
亲见之后,她对涂氏的恨意更是溢于言表,想不通她为何会那般没有眼光,看不到兄长的好。也想不通为何关系亲近至此,在她的心中,却是始终只有利用,全无真心。
“涂解语,你我八岁相识相jiāo,七载光yīn,我竟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很傻?是不是觉得就算你出卖了我,我也根本无法发现,会一辈子都如此被你利用,利用的彻彻底底?”
白清越说,涂氏的心就越往下沉。
最后的期望落空,她终于明白,今日,她再没有任何的机会了。父亲放弃了她,白清不肯救她,而丈夫,早已经恨她入骨了。
她究竟是如何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的?
一时之间,她有些恍惚,耳畔一片空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而这个时候的白清,却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目光,反而转向了一边的京兆尹涂经平。
就是这个看起来一派正气昂然的男人,在父兄哀伤她悲惨离世的时候,带着涂氏一族上百个男丁,手持棍棒闯入了白家,将杀人之后被关在房里的涂氏抢了出来,然后打砸了白家,掀了她的灵堂,揍了她的兄长,气得她的父亲连吐了三大口血,至此卧病在chuáng,不过短短几日,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这个人,几乎可以算是她的杀父仇人了。
☆、第027章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痛苦,能够比得过眼睁睁的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安然静坐面前,却不能出手手刃,报仇雪恨的?
白清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看着这个bī死了她父亲的人,她的心中,忍不住恨意翻涌。可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于不敢表露出一星半点来。因为那一切,通通都发生在前世。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曾经被bī死的父亲,如今还活得好好儿的!
幸好,他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叫他们好过。因为她知道,若非她机缘巧合的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就算她重活一世,指不定也会被涂氏哄骗了去,到头来,前世的悲剧,很有可能会再经历一次。涂氏一族,也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打压白家,搜刮白家钱财的机会。
涂氏一族欠他们白家的,她总归都是要讨回来的。
如今,不正是一个好时机么?
目中带着朦胧的泪意,白清的声音里,冰寒一片。“涂家果然是好家教,寡妇偷人也就算了,好歹我大成本就提倡寡妇再嫁,绵延人口。可这等背夫偷人的事qíng,涂大人也为其保驾护航,遮挡掩盖。难不成是想告知世人,这就是你涂氏一族甲天下的姑娘们传承百年的‘光荣’传统?你以为,清空了芳糙街街面上的店铺,赶走了这一带的闲人,就没人能够发现他们做下的丑事了么?你以为,整个京兆的地盘上,就真的是由你这个京兆尹说了算的么?”
被戳中了软肋,涂经平目露yīn狠之色,出口斥道:“小小年纪,就口口声声的偷人,对长辈不敬,言辞低俗,行为嚣张,你白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我自来就是跋扈无礼之人,涂大人难道没有听说过?”白清对他的指谪完全不以为意,反而讽刺道,“可我再嚣张,也不会做出这等丑事来。”
“你……”涂经平被气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白清的言辞,却依旧咄咄bī人,丝毫不肯放松,继续说道:“我如何?难道我说错了?你涂氏一族的女儿家,背夫偷人的,可不光是涂解语一个。您说,若是顺成侯得知他宠了三年,还准备请立为世子的老来子,根本就不是他蒋家的血脉,会不会气得杀妻弑子?若是奉恩将军顾燕贻得知他娇宠万分,又心怀愧疚的二房夫人早在入顾家之前,就与旁人有染,还会不会如此宠妾灭妻?若是涂氏那一个个威势赫赫的亲家,知晓你涂氏家教如此,你涂氏一族,还会不会有今日的荣光?”
“你血口喷人!”涂经平闻得此言,红光弥漫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血煞一片。他厉言喝止,起身冲至白清面前,扬起手来,狠狠的一巴掌就要扇到她的面上。
白澈早被妹妹的一番言语给惊得呆若木jī了,见此qíng状,总算清醒了过来,一个箭步上去,抬手就死死的钳住了涂经平举得高高的手腕,挡在妹妹面前,将她牢牢的护住。分外不悦的说道:“涂大人堂堂二品大员,竟要亲自对一个柔弱少女动手么?”
“放开我!”涂经平狂吼道,“你们白家,欺人太甚!”
“是我们白家欺人太甚么?”有兄长相护,方才被惊骇了一下的白清,又恢复了她的伶牙俐齿,“欺人太甚的,恐怕是你涂家吧!为了等你的女儿及笄,我哥哥到二十岁方才成婚,可她嫁到白家一年多,肚子却半分动静都没有。太子殿下比我哥哥还小上两岁,如今都已是有了二子一女了。这一点,在这之前,我白家可有提过一句?我们可有半分bī迫过她?便是皇后娘娘开口要为兄长纳妾,也是由我出言推辞了的!我们对她,难道不够好?你涂氏一族家大业大,你的儿子还是这宝兴城里的一霸,他屡屡犯事,你们家时常有纷争,你要做个清官,不肯亲自出手,又舍不得教训儿子族人,次次都遣人来求涂氏。涂氏无能,哪一次不是我或者哥哥去出头的?可到头来,她背夫偷人,做下丑事。你这个当父亲的,不但不教训规劝,反而还保驾护航。到如今一切全部bào露出来,还要我兄长忍下这口气,为你们遮掩。竟然还说我白家欺人太甚?这天底下,竟然有你们这样的无耻之人,可真叫我大开了眼界了!”
白清素来伶牙俐齿,为人又耿介慡直,有话从不遮掩,开口就说,她嚣张跋扈的名头,大都由此而来。以前她与涂氏乃闺中密友,对待好友的父亲,自然是有礼有节的。那个时候,涂经平还不太相信这般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会是旁人言谈中那个可气可恨、嚣张跋扈的人,也曾为她出言辩驳过几句。
然而此刻,他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嚣张跋扈”时,才真正明白当初那些被她“荼毒”过的人,是怎样的一种心qíng。
这一通有理有据的话,说得他有些无地自容。
涂家与白家结亲之后,许多事qíng,他确实是故意推到白家的。不是如白清所言一般,他要做一个清明之官,而是他虽高居庙堂,却根本没有拥有与职位相匹配的权利,不得不依靠旁人。
可就算心中有数,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劈头盖脸的一番谴责,他一张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更何况,白清口口声声都拉上了他涂氏一族的清誉,叫他怎生忍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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