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茂林闻言,顿觉背上隐隐发寒,心中更是惊恐万分。他面色苍白如纸,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角冒出,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急速的往下落去。浑身上下更是汗如雨下,很快就将他身上深蓝色的轻薄夏衫浸湿,黏黏的粘在肌肤上。明明方才还身处烈日炎炎的照she之下,此刻他却顿觉如坠冰窖,浑身上下,冰冷一片。
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闯进房来的目的,心中只余下浓浓的后悔之色。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旁人提及肖肃,便是一副惊恐的样子。也明白了“杀人王”这种心狠手辣,双手被鲜血浸染的人,根本不是他这等平凡之人能够招惹得起的?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想能够抓住他的把柄,然后借此将之掌控在手里,作为一把攻坚的利器,为己所用。
“肖大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很是识时务的开口认错,道,“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呵呵……”肖肃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可他的笑声里,却充满了让人心惊胆寒的冷肃杀意,“没看见么?”
“是!”他膝下一软,慢慢的跪了下去,语气却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一直在外面赏景,从没有进过这间舱房,也什么都不知道。肖大人,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请高抬贵手。”
肖肃没有来得及回答,厨房负责整船人饮食的老王却突然闯了进来,大着嗓门说道:“头儿,菜做好了!是你每次杀过人之后都要吃的,红烧五花ròu、酸菜炖血旺,白玉脑花儿羹。好久没做过这几个菜了,头儿快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哇……”一声,袁茂林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舱壁上,满面惊恐之色。
“咦!”老王终于注意到房里还有另外的人,颇为诧异的看了肖肃一眼,见他面露满意之色,咧嘴一笑,放下了餐盘。
肖肃完全忽视了满屋子的血腥之气,和丢了一地的破烂碎裂的肢体,也无视了袁茂林吐了一地的酸臭气味,起身举步走到桌边,拿起筷子,一一尝试着几道香气四溢的菜肴,满意的点头道:“不错,老王,久不动手,你的手艺,没有退步。”
然后,他又转向袁茂林,客气的邀请道:“袁大人,午时将至,你怕是也饿了吧!不如,一起尝尝老王的手艺。”
“不,不用了!”袁茂林qiáng制压住胃里的再次翻涌,忙不迭的摆手推辞,“我还不饿,不想吃。肖大人你慢用,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去了。”说着,也不等肖肃发话,便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一回到房中,便忍不住再次狂吐了起来。
这一吐,就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里,船上一改往日清淡的伙食,每一顿都是红烧五花ròu、酸菜炖血旺,白玉脑花儿羹这三个菜。骁骑营的兵丁以及船上的水手们倒是吃得满嘴流油,十分满意。只可怜了袁茂林亲眼见过肖肃在那恐怖的房中,吃着这几道形象无比的菜肴时的qíng景,根本连看都不看多看几眼,更逞论是吃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饿的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了。
肖肃却仿佛跟他有仇一般,他到了如此境地,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亲自吩咐了老王下厨,做了这三个菜。还叫了这个一根经的傻根儿送到他房里,伺候他吃饭。
在同一条船上相处了快一个月了,他又不是聋子瞎子,岂会不知道,傻根儿是骁骑营中,不但是唯肖肃之命而是从的忠心属下,更是出了名儿的断袖之人。肖肃这是不相信他会替他保守他nüè杀了属下的事qíng,要将他往死里整呢!
果不其然,傻根儿对他的拒绝完全不以为意,一边柔声的劝解着他,一边却十分粗鲁的将他压制在chuáng上,掰开了他的嘴,将或鲜红的血旺,或白嫩的脑花儿,一股脑儿的往他嘴里塞,也不管他是否来得及吞咽。
“咳咳……”很显然,傻根儿是第一次喂人吃饭,菜肴的汁水呛得袁茂林猛地咳嗽起来,嘴里的食物,喷溅了他一身。
傻根儿见状,垂下头看着自己衣服上喷溅的残渣,方才表露出来的所有柔qíng都顿时散去,满脸不悦的说道:“老王说了,这几道菜的食材,还是两天前都统大人亲自弄来的,只给你一个人吃,你怎么能这样糟蹋大人的心血?”
袁茂林闻言,咳嗽的声音一僵。
两天前、都统大人亲手弄来的?
鲜血横流的房间、骨ròu分离的肢体、缓慢跳动的脑子……
一幕一幕的场景不停的在袁茂林脑海中转动,须臾,他突然捂住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来,却只抬起脖子,就忍不住张开了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四散的溅落在傻根儿本来就弄脏了的衣衫上。
然后,脑袋重重的落回到枕头上,艰难的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是,整个房间中,好像突然之间被人将空气全部抽走,他用尽了力气,都无法寻到一星半点的空气。整个人都憋着,喉咙里发出一种“咕噜噜”的响动声,双手使劲儿的拽掖着chuáng上的褥子,好似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是无果。
慢慢的,他苍白无色的脸上渐渐浮起一片红晕,眼皮重逾千斤,终于忍不住缓缓闭上,脑袋一斜,晕了过去
☆、第034章
袁茂林晕过去这当头,肖肃好似早就料到了会出现如此场景,施施然的背着手,领着船上的大夫缓缓的走了进来,示意为其看诊。
那外号“傻根儿”的壮汉沙艮一见肖肃进来,面上的神色随即一凌,立起身毕恭毕敬的走上去,隐晦的点了点头,站到了他身后,将chuáng边的位置,让给了大夫。
大夫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长着长长的胡须,若是不注意他微微鼓起小包的太阳xué,和jīng光敛目的眼神,看上去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一手闲适的轻捋胡须,一手搭在袁茂林的脉搏之上,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良久之后,才颇有些讶异的望向肖肃,道:“昨儿诊脉之时,不过是肝火有些旺盛,内里稍郁结了些,倒是没有大碍。如今却是急火攻心,又吐了心头之血,损了心神,怕是于寿数有碍了。”
肖肃点了点头,淡漠的扔下一句:“给他开些调养的药。”,没有露出任何神色,便转身离开了,沙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眸光里满是崇敬之色。
“头儿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却要我在他面前明显的露出垂涎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样会把他气得吐血?”说这话的时候,沙艮倒是完全没有一根筋通到底的样子,眸光中,甚至露出几分jīng明之色来。
很明显,寻常那种傻乎乎的“傻根儿”样,是他的保护色。
肖肃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难得耐心的解释道:“重点不在你的表现,而是你喂到他嘴里的几道菜。”
“难不成他真以为咱们会把来旭进的血ròu脑子煮给他吃?”沙艮震惊了一下,qíng绪却又突然低落了下去,语气中满含了不可置信的道,“那日白大人提醒头儿的时候,我还骂了他,没想到他却真的料准了,老来果然是早就投靠了别人,背叛了头儿,居然想在水里下毒,要大家一起死。”
“我也没想到!”提及此事,肖肃的心qíng也不是很好。来旭进是他手底下赫赫有名的八大校尉之一,犹记得那一年,他告别悉心教导他武艺的师傅,孤身投军,从一名小小的兵丁做起,一步一步靠着卓越的军功,爬到了统帅边军的位置。这期间,他经历了上百场艰苦的战争,几乎每一次,都是拿命去拼的。他手底下的那八大校尉,无一不是当年与蛮夷的边城之战中出生入死的兄弟。来旭进曾为他挡过刀,他也曾从死人堆里,将他背了回来,生生的从阎罗王手里面,将他抢了回来。
他曾经以为,即便天下人都背叛了他,这八个人,尤其是他亲手救回来的来旭进,永远都不会背叛他。是以,白澈告诉他他得了“他手底下一个姓来或者姓赖的人会背叛他,暗地里谋害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根本不相信。
他手底下,唯有来旭进对的上白澈说出的信息,这个人却偏偏是他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人。他相信他对他的忠诚,甚至比他自己的xing命更为重要。可白澈的为人和言辞自来谨慎,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因而虽然对他的话持保守态度,他却依然心存了两分防备之心。
岂料到头来,也正是这两分防备之心,救了他,救了他一船的心腹之人。这个承载了他满腔信任的下属,终究还是背叛了他。若是他的计谋成功,船上的存水里真的被下了毒,这一船的人,恐怕都无一能得以幸存。
纵然心xing坚定,亲眼看见他将毒药向水缸中撒去的那一瞬间,肖肃也一样气红了眼。所以最后,他用自己一贯最残忍的杀人方法,亲手解决了他。
52书库推荐浏览: 凝辉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