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冀王,面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不说被死死盯着无处藏身,有些如坐针毡的冀王,和就与她亲密挨在一起的皇后公主,便是连方才刚刚踏入殿中的淑妃,也发现了不妥。
然而,她在后宫中自来以柔顺婉约着称,自然不会锋芒毕露的去指责圣人皇后皆尽疼爱的白清。好似根本没看见一般,优雅的垂身向皇后行了礼,连说了好几句恭贺生辰的话,又与殿中众人寒暄,十分的周全,丝毫没有厚此薄彼。
待目光重新转到白清身上的时候,见她还是盯着自己的儿子不放,甚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心中怒气翻涌,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关怀备至的询问道:“听闻白小姐惊马受了伤,连婚事都耽误了,如今可是大好了?有没有选定成亲的日子,订好了可是要知会一声,我虽出不了宫,也好让冀王替我去恭祝一番才是。”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的在提醒她,她已是定好了亲,就要嫁人的人了,不要再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的儿子看了。
在淑妃看来,白清这样的蠢人,便是全天下人都看出了他们暗地的打算,她也看不穿。今儿这样红晕着一张俏脸,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恐怕是见他长得俊逸,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若是先前,她倒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白家于皇家有恩,白济远又与圣人私jiāo甚笃,为着拉拢他们,顺带又能够分化太子的党羽,他们自然不吝于给予白清一个王妃的宝座。甚至于,元宵佳节的宴席上,她还隐晦的提及过此事,圣人笑言可以考虑,白家人却是不识抬举,不是推三阻四,就是装起了糊涂。
当时她还想着白清受宠如斯,白家人兴许想要多留她两年,也没急着催,只暗忖着待她及笄之礼过后再说。岂料到,chūn闱刚过,竟是传出了她在探花会看上了新科状元的传言。她知晓白清的xing子有些孩子气,连与众位皇子相jiāo之时,也皆都拿他们当兄弟,根本不懂得什么qíng爱。她还笑话传言不实,却没想过了两天,白清竟是亲自跑到御书房,向圣人求了赐婚圣旨。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她错愕的摔了自己最喜欢的釉彩荷花鸳鸯茶盏,瑾儿更是在皇子所里大发了雷霆。
如今事已成定局,她的瑾儿也振作了起来,她却又表现出这种qíng状来,简直就是……朝三暮四,下-贱至极。
可是现在,就算白清反悔了,她也绝对不能够容许这种女人来做她的儿媳妇。
淑妃的念头迅速转过,却是半点没有显露,整个人依然如沐chūn风,优雅从容。便是白清闻言依旧呆滞,一言不发,她也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微笑,丝毫不改。
只冀王听得母妃言语,抬眸恨恨的瞪了白清一眼,往右挪了半步,藏在太子的身后,避开了她灼热的目光。
殿中的气氛,却因为这对母子的言语和动作,突然尴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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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姐姐,清儿姐姐……”连瑷赶紧从皇后身后伸手过去,拉扯着白清的水袖,低声的喊道。见她终于不在盯着四哥发愣,回神看过来,才小声的提醒道,“你怎么一直看着四哥,连淑妃跟你说话都没听到!”
听闻淑妃二字,白清打了一个寒颤,终于彻底的醒过神来。知道自己大概又因为想着事qíng,发起呆,惹了笑话。索xing鸵鸟一般,整个脑袋往皇后肩头一窝,埋了起来,闷闷的说:“我想事qíng呢!”
“哈哈……”太子带头,众人跟着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颇有些促狭的说道,“悠然前几日不还夸口说清儿妹妹温婉敏慧了许多,怎的看起来,还是这般的,单纯,可爱?”最后两个词,他咬字特别的重。
白澈表qíng有些纠结,辩解道:“比起以往的跳脱,妹妹最近确实安静得多了。”
“那是受了伤,想不安静都不行。”太子毫不犹豫的吐槽,鄙视道,“知道你宠妹妹,也不必时时刻刻惦记着找金子往她脸上贴啊!”这话听起来虽有些过,可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却完完全全的表露出一股调笑的味道,显见是故意开玩笑,娱乐大家。
白清闻言,翘起了嘴,转过脸斜靠在皇后肩膀上,拽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扭着身娇娇的嘟囔道:“娘娘,你看太子哥哥!”
皇后“呵呵”的乐着,眼睛斜睨了被几人一番搅合之后,就完全忽略无视了却依然面不改色,保持着最佳仪态的淑妃一眼,心中一窒。被几个小辈这般对待,她竟半点恼怒都没有,皇后的心底,暗暗升起了一丝防备。
皇后只如此但笑不语,看着他们玩闹,xing喜打抱不平的昭悦却帮口道,“哥哥,你羞不羞。岷哥儿都三岁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却还跟以前一样,就晓得欺负白哥哥和清儿姐姐。”珉哥儿,乃是太子与太子妃所育之嫡长子,年方三岁的皇长孙连岷。
“小姑姑不欺负爹爹。”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听到小姑姑对父亲的指责,方才三岁便已然口齿伶俐,言语清晰的连岷,嘟着一张粉嫩嫩的小嘴儿,奶声奶气的给父亲撑起了腰。
“你这个小叛徒。”连瑷错愕了一下,众人再次笑起来的时候,她松开皇后,奔到了侄儿身边,伸出手指,捏住他白嫩的脸颊,咬牙切齿的道,“亏得小姑姑这么疼你,你就记得你爹了。”
“姑姑,疼!”小娃娃瘪着嘴,显见是经常被掐,连挣扎都没有,只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好不叫人怜惜。
连瑷这才满意的松开手,姑侄二人额头对着额头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一把从rǔ娘怀里接过了他,道:“走,给你皇祖母贺寿去,还记得怎么说吗?”
“记得!”连岷一本正经的点头。
“孙儿恭祝皇祖母生辰仙永,福寿如山。”跪在地上,他有模有样的磕头拜寿,双手还抱成拳,高高的举在胸前,煞是可爱。
看着他,白清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又死死的忍了回去。
上辈子,这个小娃娃最喜欢的事,就是藏在她的马车里,跟出宫去白家玩儿。她素来喜欢孩童,涂氏嫁进白家几年,肚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因而,对太子家这个聪明懂事,有时候还会一本正经指导她错误的皇长孙,就格外的疼爱。特别是她小产以后,这孩子还眼巴巴的跑出宫来看她,安慰她,她更是打心眼儿的里疼宠他。
可是最后,她却没有保护好他,只一个打眼没看到,他就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捞起来的时候,他一张白嫩红润的小脸变得惨白死灰,没有一丝血色,圆圆的眼睛鼓得大大的,却再无一丝往日的jīng气神。
她痛哭流涕,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再没有应过一声。
自那以后,她再未抱过别人家的小孩,便是后来嫂子涂氏生的侄儿侄女,也很少靠近。她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保住皇后娘娘临死之前托付的连岷,又怎么敢去靠近侄儿侄女呢?
她生怕,万一自己喜欢上了,哪一日却又发生这等悲剧,叫她如何承受得了?
这,恐怕也是涂氏最后那般恨她,恨到亲自出手杀她的原因罢。
然而此刻,活生生的,会笑会说话的他就在面前,熟悉的容颜,熟悉的声音,还有那胸前挂着的熟悉的玉佩,那是她从圣人身上抢过来,之后又送给了他的。
【皇长孙随身携带的玉佩,据闻乃是圣人获封太子之时,先帝赐予的。如今太子虽倒,皇长孙却依旧如此受宠,冀王不可不妨。】这是《弃妇重生记》中,苏梅对太子倒台,意气风发的替父巡视江南,顺带探望她的连瑾说过的一句话。看书之时,白清还有些诧异,岷儿素来不爱配饰,身上怎么会随身携带先帝赐给圣人的玉佩。却根本没想起来,她口中的这块玉佩,竟会是她送给岷儿的。
她记得,岷儿很珍视她送的玉佩,五岁以前,都是用红绳栓了挂在胸前,五岁后,则缠着她打了络子配了,挂在腰间的。这似乎也是他唯一佩戴不离身的饰物了。
原来,他的死,也是她害的。
白清拽住皇后胳膊的手,不停的颤抖起来。她甚至不敢看他纯洁无暇,充满了孺慕之qíng的眼睛,转过头去,再一次将脑袋埋进了皇后的肩窝中,眼眶湿润,竟是忍不住流下泪来了。
“快,快起来!”皇后没有注意到她的qíng绪,只满面柔意的看着自己的长孙,招着手唤道,“岷儿,快过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皇祖母!”连岷爬起来,一下子冲到皇后跟前,趴在她腿上。小手却伸过去,拽住白清的手腕,委屈的道,“清儿姑姑,你好久没来看岷儿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岷儿了?”
白清眨了眨眼睛,将泪意忍了回去,这才转过头来看他,柔声道:“怎么会呢!姑姑是受了伤,在家里养病,才没去看岷儿的。你看,姑姑这不是来了么?”她的手抬了起来,却不敢去碰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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