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传扬留言之人摆出来的最为有利的证据,便是冀王那张长得六分像淑妃,三分像宋崇,竟是丝毫都不像圣人的相貌。
此流言纷然传扬开来之后,不但无数的好事之人相信了,就是冀王自己的心中,也不由得开始有些怀疑。据宫中传出的消息,他在听到留言之后,还曾跑到淑妃的延禧宫里去偷偷询问过。
当然,他们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旁人一概不知,不过这却并不妨碍大家天马行空的猜测。
而且随着淑妃一改往常的温柔的行事,以严厉的手段处置了几个宫人,还放下“再有人私下传言,就当场杖毙”的狠话之后,流言不但没有被制止住,反而愈演愈烈,最后竟是传到了圣人的耳中。
兴庆帝听闻之后大发雷霆,一番查验之后,连续的杖毙了数十宫女太监,又下了谕旨申斥了皇后管理宫务不善,帝后二人竭尽全力清洗后宫,流言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然而到底是伤了颜面,兴庆帝虽没有说过半句斥责的话,反而还频频给淑妃和冀王母子赐下各种奇珍异宝,看起来好似比以往更得圣宠。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那事之后,相对于以往的宠爱和信任,兴庆帝却是再未召见过他们母子二人,qíng分到底是淡了下来。
其实看着冀王那张的确没有办法肖似自己的脸,若说兴庆帝不怀疑,那绝对是假的。但是就算怀疑,他也不能表露出分毫,只得如此处置,心中自然有些憋屈的感觉,又哪里还能够如常面对呢?
一番雷厉风行的清洗之下,宫中的风声虽暂时停歇了下来,宫外却依然还在隐隐绰绰的传扬着,偶尔会微服出宫体现民qíng的兴庆帝,在这之后出了几次宫,几乎每次都能够听见别人隐晦的谈论着他头顶上帽子的颜色。
他深知防民之口,胜于防川,民间的悠悠之口终究不是那么容易防堵的。可到底关乎皇家颜面,亦关系到皇室的血脉问题,兴庆帝就算想将之当做耳旁风不予理会,宗室王爷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九九重阳节过后,一直对此事静默无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的宗令、铁帽子醇亲王终于递了牌子求见。醇亲王一脉从太宗皇帝继位之后,便奉先帝成太祖之令,一直担任皇族宗令,掌管宗人府。不过虽贵为铁帽子亲王,历代醇王府的主子,却都是低调不张扬的xing格,若非事涉皇家尊严,他也是不会理会的。
而这一代的醇亲王连焘从辈分上来说,应该是兴庆帝的族中堂叔。醇亲王进宫之后,叔侄二人在御书房密探半天,兴庆帝终于下定了决心。
反正事qíng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躲躲藏藏、隐隐瞒瞒的,好似真的有什么事儿一般,不如大张旗鼓的调查,有了确切的定论之后,人们自然再没有兴趣去谈论了。
最终,他下了诏,将赖在白府里面养伤,怎么也不愿离开的肖肃召了回来,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不过他也知晓,如此一来,定然会引爆更为火热的流言,下命令之前,心中就已经暗自下了决定,在此事彻底平息之前,再也不微服出宫了,省得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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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涉皇家丑闻,又关系到皇族血脉的问题,便是兴庆帝素来对其信任有加,肖肃还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按说他此次受伤濒死,宋崇功不可没,其中也未必没有冀王和淑妃的意思。他若是想要报仇,只需要罗列了证据上去,直接将事qíng盖棺定论,对方定然落不到一个好下场,他的大仇也就轻易得报了。
可是事关皇帝舅舅的颜面,即便冀王真的是宋崇之子,他调查出来的结果,也必须不是。下结论很简单,可难就难在事qíng该怎么去处理。
从他军中建功封侯之后,满京城里就流传着关于他的各种流言,他却从未制止过这一点上来看,其实关于流言的事qíng,他是从来不看重,也不屑于顾的。
于他而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旁人的言语,根本影响不到他的生活。可同样的事qíng发生在他所忠诚的帝王身上时,却不能同等处之了。
回到骁骑营中,肖肃迅速调整好状态,一番安排之下,营中训练有素的探子全部撒了下去,开始寻摸流言的由头。既然不能去查冀王到底是不是圣人的儿子,那就好好的查查流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对方又有什么目的吧!
骁骑营办事效率素来高超而jīng准,不过三天时间,纷乱杂烩的消息便陆陆续续的传了回来,经过一番抽丝剥茧,理清了由头之后,众人竟然发现,最后一切的证据,竟然隐隐绰绰的指向了安乐侯府。
这样的结果,顿时叫整个骁骑营上下傻眼儿了。就连肖肃自己,也有些愣神,半晌反应不过来。
封侯之后,因他掌管了骁骑营,肩负着监查天下文武官员的重任,事务素来繁重,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御赐的侯府。府中所有的事qíng,几乎全部jiāo给义妹颜弥娅执掌。也就三个月前他伤qíng初愈开始,才一边赖在白府中努力缠磨着白氏父子二人,希望他们能够松口将白清下嫁,一边开始准备起聘礼等物之时,才开始cha手府中的一些事务。
他治下素来严厉,颜弥娅兴许也是随了他,从一开始就以最为严苛的手段,管理着府中的仆从。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若是没有他或者颜弥娅的吩咐,他的侯府里是绝对不可能传出这些话去的。
而他更加可以确认的是,这半年多的时光,一直住在白府中的他和时常出入白府的颜弥娅,绝对没有下过此等命令。
所以,这些所谓的证据,绝对是有心人安排好了的,就等着人去查,好一盆子脏水泼到他头上来。结果,谁都没想到,最后圣人竟会下令让对外还没有伤愈的他来查,就这么给掀开了,实在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感觉。
“头儿,不会真是你让人传的吧?”看着肖肃似笑非笑的表qíng,鲁宁大着嗓门,好奇的问道。
肖肃没有做声,只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锐利,让他顿觉脊背一凉,往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摆着蒲扇般的大手,呐呐的解释道:“这不,我前些日子听杨家那小子说淑妃娘娘有意让白小姐嫁进宫里做冀王妃么?”你却一直赖在白府不离开,就差没跟世人直接宣布白家小姐是你认定的夫人了。夺妻之战什么的,当然啥下作的事qíng都做得出来啊!
当然,后面的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听到的。
“胡说。”肖肃鼓了鼓眼睛,厉声斥道。
“是是,我胡说!”鲁宁舔着一张老脸,忙不迭认错,眼眸中闪现着掩藏不住的八卦,问道,“我说头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白家提亲,可别到最后,真……”泄气的话说到一半,在肖肃的瞪视下戛然而止。
其实肖肃又何尝不想早日上门提亲,然后将心爱的姑娘娶回家呢?
“伯父不允,我又能如何?耗着吧!”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鲁宁嘿嘿的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促狭之色。
“什么办法?”肖肃眼睛一亮,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就连语气,也没有半点变化,端得是稳重如山的样子。
鲁宁却眼尖的看着他突然握紧的手,心中暗笑,也不点破,十分贴心的分析和建议道:“太傅大人不是扬言要给白小姐招赘个夫婿么?反正咱们大成的赘婿又不必改姓,生了孩子也一样随父姓,不会断了血脉,你都已经在白家住了大半年了,何不gān脆入赘了进去,既能讨好了岳父,又可抱得美人归,那可是两全其美啊!”
入赘?
肖肃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他方才紧张的捏成拳头的双手,却已是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鲁宁见他好似当真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xing,心中偷笑,面上的表qíng也再掩饰不住了。
片刻之后,肖肃抬眸,恰好瞧见鲁宁暗自偷笑的表qíng,瞬间黑下了脸,却不好斥责他。只得转移了话题,吩咐道:“赶紧去查查宋崇和杨家,流言的事qíng,兴许与他们有关。”
☆、80第078章
听得肖肃的怀疑流言有可能与宋崇和杨家有关,鲁宁当即惊得的跳了起来,也顾不得跳起时带倒了身后的木椅,只满腔疑惑的问道:“头儿,你会不会是想太多了?又那么傻的人,往自家脑袋上泼脏水来陷害别人,他们有什么目的啊?跟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用这种同归於尽的法子吗?再说了,就算陷害成功了,他们也得不了多少好处去,何必呢?”
也勿怪鲁宁会大惊小怪了,他原是军中普通的战士,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天神神力而已。也许四肢发达的人头脑总有些简单,若非肖肃百般相护,他也混不到今天这个地位。不过也正因为肖肃的维护,即便到了京城这个人心复杂的地方,他也一直保持着一颗单纯莽撞的赤子之心,根本想不到世上会有人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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