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端着huáng铜脸盆轻放在木制脸盆架子上,拿了面巾擦手,道:“姑娘不问奴婢也正要回您呢,府里好多人都在传,说是三老爷和三太太今儿去与老太太提出要分家了。”
“分家?”阮筠婷挑选头面的手一顿,惊讶的道:“好端端的,怎么要提分家的事?”三老爷那个迂腐的xing子,人虽不如大老爷和二老爷争气,好歹也是满腹经纶注重孝悌的读书人,老太太还在世,如何能分家?
一提这件事,婵娟也打开了话匣子,低声道:“姑娘,我听说这事儿是三太太捣鼓的,因为水神医给她做了什么法,害得她一整日说不出话来,回了老太太去告状,老太太不但不责罚水神医,还训斥了她。三老爷疼三太太,这才去与老太太理论,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说起分家的事。”
下人们之间的谣传并非空xué来风,但也不能全信,阮筠婷站起身,“去拿我那件玉色的棉氅来,我去静思园给老太太请安。”
“是。”
婵娟和红豆为阮筠婷整理妥当,婵娟留下和赵林木家的一同预备晚膳,红豆则虽阮筠婷去往松龄堂。
松龄堂园子里安静的很,只有韩斌家的和画眉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廊下,见识阮筠婷来了,韩斌家的愁苦的脸上浮现了笑容,迎了过来:“姑娘回来啦。昨儿在宫里可还顺利?”
“一切都好,老祖宗身子如何了?”
“水神医药到病除,老太太这会子已经大好了,不过……”
韩斌家的话尤未落,就听见屋里有一声怒斥传来:“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说,你便滚出去!”
第402章为qíng而死?
“……你翅膀硬了,学会飞了,也不在乎你有娘没有娘了。你娘建在你就嚷着要分家?你倒是说与我听听,老母亲健在,哪一户公卿之家有分家的道理我怎么不知道?是你媳妇撺掇你要分,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老太太素来持重,从未如此吼过,现下显然是被三老爷气急了,大吼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母亲息怒,儿子也不过是那么一说,分了家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免得儿子不争气,无端端带累坏了旁人。”三老爷话虽说的恭敬,却是负气说的。
紧接着便是三太太的声音:“就是,有人嫌弃咱们,咱们也不至于偏要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现下里是个人都说徐家是长房和二房的天下,有谁知道我们三老爷?我看不如直接分了了事。”
老太太怒极反笑,“真不该求神医治好你,让你一直哑巴下去才是正经!你这等专门挑唆生事端的刁妇,身衣当真没有骂错你!要分家?好,我才刚说了,要分你们就带着儿子闺女滚出徐家大宅去!”
“老祖宗这话说的,难道这么些年府里三老爷就没出过力?做什么叫我们三房滚出去?!”
“老三,你听听,这就是你的好媳妇?好,你要算,我就与你算,老三你俸禄多少?三房一应主子奴才吃穿用度多少?徐家的田庄该是你继承的有多少,你倒是给我算算,这徐家有你三房什么?到头来,你三房要补给我多少?君氏,你倒是算算,是用你妆奁匣子里头不值钱的金簪补,还是用你的嫁妆补!”
……
阮筠婷听到这里眉头紧锁的退下了台阶。拉着韩斌家的低声道:“韩妈妈,此事切不可张扬出去,让人家听了笑话,老祖宗的身子才刚好一些。”
“是,姑娘放心,奴婢有分寸。”韩斌家的好生感慨,三太太白活了那么大岁数,都不如一个小姑娘家的懂事,老太太身子尚未痊愈就拿分家的事来气老太太。
阮筠婷担忧的看了一眼上房,许久才摇摇头带着红豆回静思园去。随便用了晚膳,又让红豆悄悄的来打探消息。
“分家的事似乎没成,三老爷和三太太这会子在跪祠堂呢。八姑娘和硕哥儿去跟老太太哭诉了一场,叫老太太撵回来了。”
“是么。那老太太的身子呢?”
“没听说有异样,可是您想,老太太动了真气,身子比然不好。她又是那么大的年岁了。”
“嗯。”阮筠婷心里便有了数,看来,还是要去求一求水秋心,好歹给老太太开个调养的方子。没有老太太的徐家,必然如散沙一般,到时候她完全无人可以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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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舟?好端端的。你怎么来了?不是公事繁忙吗。”阮筠婷才刚散学,出了山门便看到君兰舟披着玄色的棉斗篷,牵着毛色光亮的雁影站在路旁。
君兰舟见阮筠婷与往常别无不同。心下暗自吁了一口气,笑着走向她,道:“公事再忙,也不能不来见你。”
“油嘴滑舌,这些日不是也没见么。”阮筠婷俏脸红艳艳的。也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羞的。
君兰舟望着她,眼神越发的温暖柔和。他自认不是一个会儿女qíng长的人。一个人时。也时常回忆起过去的事qíng,面前这女子曾经表现出对他十足的兴趣,主动与他见面,见了面又羞臊的来来回回只会说几句无关痛痒的问候,又不会打扮,在他面前恨不能将所有珠宝都cha在头上,让他知道她是徐家的小姐。可越是那样上赶着,他就越厌烦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注意到她,君兰舟也记不清了。只是现在的阮筠婷与从前完全不同了。他也曾怀疑阮筠婷是演戏,装出温婉端庄的样子来糊弄人的。但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便知道她当真不是做作,而是本xing如此。以至于后来,她的谈吐,她的机智,她的才华,她的果决,甚至于连她的心软优柔寡断,在他眼里都成了吸引他注意力的优点。
君兰舟上前,以宽大的长袖隐着,拉住了阮筠婷柔若无骨的左手,走向雁影:“我时间不多,等会还要赶回会同馆去,咱们走一段路,可好?”
阮筠婷一张俏脸已经红透了,微凉的手缩在一起,藏在君兰舟的手心里,温暖从他的手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此刻就是有天大的事,她也绝不会说个不字。甚至于旁人如何看,她也都不在乎了,这一生,能与这人牵手,安静的踏着白雪迎着夕阳一同往前走,已经是全部的幸福。
“兰舟。”
“嗯?”
“才刚你为何惊慌?”
“哪有。”
“你不要哄我,快告诉我,你为何惊慌?”
君兰舟沉吟片刻,才道:“今日是吕文山的头七,我怕吕国公迁怒于你,对你不利,所以早就来山下等你。”
已经七日了啊。
阮筠婷突然觉得悲感。吕文山就算作恶多端,好歹也是活生生一跳xing命。她虽没有杀他,可谁能保证他的死与她完全无关呢?怪只怪命运作弄,让吕文山骑着马横冲直撞,又好巧不巧的冲撞了她的马车,更好巧不巧的,是徐承风当时及时赶到,与吕文山打了起来。她阻止徐承风时,不要掀起车帘就好了……
“在想什么?”
“想吕文山。”
君兰舟脚步一顿,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想他做什么?”
阮筠婷摇摇头:“只是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已经去了七日,有些难过罢了。”
“你真是……唉。”君兰舟摇摇头,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往后这等事不要让你知道才好,否则什么坏人你都要感伤,那里有那么多的感伤可用。”
阮筠婷闻言一笑,摇了摇与君兰舟jiāo握的手,难得撒娇一次,低柔的道:“往后你一并帮我将事挡了下来,不就好了?”
“是是是,遵命,阮小姐!”君兰舟宠溺的笑,只觉忙碌了这些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了。
正当此刻,却见迎面一匹快马飞弛而来。在阮筠婷与君兰舟面前几步远停下。一名身着灰衣的小厮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到了阮筠婷跟前,叩头道:“阮姑娘,不,不好了,宫里来信儿,说是婉贵嫔中了毒,这会子人不行了!皇上下旨,让您进宫去见她最后一面,怕是,怕是再晚片刻,就此生难再见了!”
“什,什么,你说什么!”阮筠婷的脑袋嗡的一声,周围的声音一下子离她遥远了。
那小厮又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奴才还要回去给老祖宗复明,老祖宗吩咐,请姑娘即刻进宫。”
那小厮如一阵旋风似的刮回到马上,又一阵风似的奔的远了。
阮筠婷身上已经冰凉,求助的看向君兰舟。
她潋滟的双眸含泪,仿佛连君兰舟的内脏都要揉碎了。这会子,即便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定要想法子给她摘了来,“婷儿,你说要什么,说与我,我帮你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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