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行了,您怎么样!?”
韩肃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竟躺在卧房的暖炕上,面前是深色焦急的景升、景言,还有他最得力的几名助手和副将。
“王爷!”
见韩肃清醒,所有人都恭敬行礼。
韩肃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不过一炷香时间,王爷,您……您要节哀啊。”景升斟酌着,才敢说出最后一句话。
韩肃神色平静异常,背脊挺直的拥被坐着,清俊面容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吩咐下去,全军开拔,咱们回梁城。”
“什么?王爷,这……”
景言、景升,包括几名副将和幕僚都不同意。
韩肃却道:“端阳郡主殁了,西武国定会兴兵而来。我们十万大军返回梁城,以回京述职为由,借机行事。机不可失,咱们不能错失这一次机会。”
“是,王爷说的也有道理,西武国虽说蛮夷,行事却也谨慎,他们自知国力有限,就算兵士再勇猛,也敌不过咱们大梁国地大物博。若不借着端阳郡主的事,他们绝不会出兵的。”
“是,所以,这就吩咐下去吧。粮糙的事,就拜托赵先生了。”
一名留了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颔首:“王爷放心。在下随时都在准备,三日内,粮糙便可齐备了。”
韩肃微笑着点头,诚恳的道:“有你们几位,本王才能有今日。”
几人听的心理熨帖,恭敬的道:“王爷言重了。”
韩肃又笑了一下:“既如此,你们便下去做事吧。”
见韩肃如往常一般,并无异样。几人都放下心,退了下去。
待到屋中没了旁人,韩肃才像失去所有力气一般仰躺在暖炕上,双手攥紧了被子。
皇宫是皇帝的家。
婉妃是皇帝的女人。
筠婷死在婉妃手里,或许不是婉妃所为,却与皇帝脱不了gān系。
只可惜,他连阮筠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十万大军开拔,他不可能一个人先赶回去。筠婷是bào毙,停灵最多五七三十五日。等他带领大军赶回去时,怕她早已下葬。
韩肃闭上眼,痛苦的咬紧牙关,心中像是缺失了一块。当初毅然决然的参与朝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够有权利掌握自己的命运,有实力得到阮筠婷。如今阮筠婷却去了。他仿佛顿时失去了目标,但仍旧骑在虎背上,满心疲惫,又无法有片刻的松懈。
筠婷,筠婷……
韩肃的眼角,有眼泪滑落。
姬澄碧看了阮筠婷的尸体后,就说她中的这种毒必须要尽快下葬,否则尸体会迅速腐烂发臭。徐老太太不舍得外孙女那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烂的面目全非,含泪做了住,停灵七日后才下葬。
下葬的当日,消失了七天的君兰舟才出现在梁城南郊八十里外的延平山上。丧礼办的在隆重,哭声在悲怆。仿佛都与君兰舟无关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阮筠婷走的那日的那件袍子,上面都是阮筠婷的血。头发花白凌乱,满脸灰尘胡茬,落魄的像个叫花子。
看到他这副模样,好容易止住眼泪的君召英捶了他一拳:“兰舟,你这样就来,阮妹妹看了定会伤心。”
君兰舟仿佛听不见似的,缓缓上前,腿一软,跌坐在墓前,望着墓碑上阮氏两个字发呆,而后慢慢将额头贴了上去。闭着眼,就好似从前他们头挨着头那般。
往往,哭不出来的悲伤才是最难过的。
才刚二十岁的人,就已经花白了头发。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姬澄碧看的心疼:“兰舟,你需要休息了。”
君兰舟摇头不语。
“兰舟,师门还要靠你发扬光大。”
君兰舟依旧摇头,仿佛是个没灵魂的木偶。
姬澄碧怒极,道:“你若真疼她,就振作起来,做你该做的事,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的,是要给她添堵吗?”
第564章饮鸩
君兰舟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额头贴着墓碑,好似这样就能让心里的疼少一些。他过了这么多天野人的日子,有一些痛楚却无论怎么自nüè都无法转移,也化解不开。心里就好像被挖空了一块,眼前总是浮现出阮筠婷离去时候无助的躺在他怀中,面如铁灰,嘴角淌血的样子。
她会有多难受?濒临死亡的痛苦,她独自承受着,还揣着满心的放不下,他却一点都不能替她承担,只能眼看着她受苦,眼看着她陷入深渊。
君兰舟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发出如困shòu一般呜呜的声音,却流不出泪。素来坚qiáng有力,容光绝色的人,如今成了落魄的花子。他这副样子,将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痛了。刚刚低落下去的哭声又一次想起。
葬礼结束后,姬澄碧将君兰舟jiāo给了君召英,托他帮忙照顾一日。君召英自然乐意,他也不愿意接受阮筠婷去了的事实,巴不得和君兰舟大醉一场。
众人都离开延平山时,已经日薄西山。姬澄碧没有下山,在悲伤之中,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天渐渐黑了,有雪花纷纷洒落,深山中的黑夜有风声呜咽,新坟边纸钱被风雪卷起,灵幡飘舞,寒风刺骨。
算准了时间,姬澄碧寻到事先藏好的铁锹铁镐等物,将坟墓挖开,打开棺椁,将阮筠婷的尸神挖了出来,随后盖好棺盖,将土添回原位,将坟墓回复了原样。雪越来越大,很快掩盖了方才的痕迹,也将深山中铺上了一层白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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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带着德泰站在延寿宫门前,望着紧闭的大红朱漆宫门良久,才叹息了一声。
皇帝转身要走。
德泰连忙撑着伞跟上:“皇上。您是想念婉妃娘娘了吧?”
皇帝今日心qíng尚可,闻言回头白了德泰一眼,觉得不够,还推了他脑袋一下:“你倒是懂?”
德泰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道:“奴才不懂男女之qíng,不过皇上思念婉妃娘娘,奴才看得出。其实奴才觉得,那端阳郡主殁了虽然可惜,可也怪不到婉妃娘娘头上去。婉妃娘娘和端阳郡主是至jiāo好友,qíng同姐妹。她不会下毒,而且那日端阳郡主的饮食里根本就没有验出有毒。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婉妃娘娘,故意让端阳郡主在娘娘宫里出事。最要紧的是端阳郡主本来身子就不好。发病bào毙了也是有的,奴才拙见,这事儿不与婉妃娘娘相gān。”
“你这狗奴才。”皇帝笑着踢了德泰屁股一脚,心里却被他这番话说的舒服许多。其实他也相信徐向晚并没有下毒,只不过事关重大。他不能不做出姿态来让西武和天下人看看。
“罢了,你回去吧,朕去看看我婉妃。”
德泰笑着道:“那奴才就在延寿宫门前候着,随时听皇上的吩咐。”
皇帝嗯了一声,早已经波不急待的向宫门走去。德泰则是赶忙跟上,为皇帝撑伞。也去吆喝着叫门。
延寿宫此刻还是灯火通明,皇帝到了院中,延寿宫的所有奴才都很惊讶。近身服侍徐向晚的几名宫女更是难掩愉悦。原本以为婉妃娘娘就此失势了,皇帝在也不会踏入延寿宫半步,谁知大半夜的,皇帝居然冒雪前来。
“娘娘呢?”
“娘娘在寝殿。”白薇恭敬的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是。”
宫人们均面带笑容。各自退下,德泰则是守在寝殿所在的院落外头。免得有人打扰。
皇帝推开寝殿的格扇,合页吱嘎的一声,在安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墙角的落地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茫,将殿内一应景物都镀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徐向晚身上穿了件牙白色的jiāo领短襦,柳腰上系着浅蓝色的腰裙,下桌月华群,长发披散在脑后,正疑惑的走出落地圆光罩。
看到皇帝,徐向晚的凤眸中立刻盈满水雾,向前走了几步,身姿如弱柳扶风,当真我见犹怜。
“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平日多见徐向晚容妆艳丽,今日装扮简单素雅不施粉黛的她更是别有一番风韵,有少女的青chūn,也有少妇的妩媚,她的声音温柔,仿佛瘙在他心头,她的姿态撩人,让他想起他们渡过的无数chūn宵。
皇帝笑着道:“爱妃平身。”
“谢皇上。”徐向晚站起身,低下头,道:“臣妾今日听说,婷儿她下葬了?”
“是。”皇帝在落地圆光罩内的暖炕坐下,笑着打量徐向晚。如此美人,当真怎么都看不够啊。
徐向晚的眼泪刷的一下滑落。
“是臣妾害了她。”
皇帝挑眉不语。总觉得面前的女人虽然还如从前那般娇柔温顺,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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