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微颤,倔qiáng盯着医院的白墙,眼里一点水光就要掉落。
“阿叶,那个人,并非你想的那样好,你年纪小,没尝过男女□□……”
“姐。”
方叶岚突然轻轻推开了她,和她一样的大眼睛里滚出两行泪,方渡青几乎是立刻就被掐住了心脏,这是她宠爱到现在的弟弟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数学什么都不明白,什么爱qíng,什么生命,可是姐,我真的很痛苦,你不能明白的!这种感觉是你一个健康的人永远不能明白的!我从没怪过爸爸,只是想和他一起好好努力不让你担心,可是每天在医院躺着等死就很快乐吗?”
“我在研究所很自在,那里没有各种仪器,没有无休止的检查,没有每天必须要吃的药,那里……有我自己的位置。”
“姐,你能谈恋爱,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对你……有感qíng吗?
方渡青愣愣看方叶岚,不敢出言刺激他,自己的痛处又被戳到,两个自小长大的姐弟从未如此用言语对峙,眉眼间全是沉沉的郁结。
“我没有……在和他谈恋爱……”
“骗人!”
她糯糯的解释让方叶岚很焦躁,那些无处可去的qíng绪如同孤魂野鬼,在一场夜雨的浇灌下,越发壮大。
“姐,你不用瞒着我,你可以心安理得享受一个男人的照顾,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喜欢的人一起齐头并进?他很了解我,我们合作很愉快,很有默契。甚至项目因为我们的共事推进了不少,这不足够吗?”
“我宁愿满身鲜血跪在研究所死去,也不要万事无忧在医院里苟活。研究所能负担我们的费用,你不再有这个责任了,可以放过我吗?姐姐?”
“你是……这样想的吗?”
“让我……放过你?”
方叶岚抬头,却看见方渡青抬手擦了下眼泪,她拿起包,形容很憔悴,却不看方叶岚,匆匆出了病房。
那道白色身影消失之后,方叶岚才后悔。
他埋在被子里,悄悄啜泣。
从没有和方渡青吵过架,也从没像这样用激烈言辞互相伤害。
可是方叶岚不想后退,在有限的生命里,他不愿做个永远在医院的废人——光有一条命,灵魂却贫瘠。
因此,他的话是真的,他的歉意也是真的。
一言不发跑出了医院,方渡青找了条沿江边的路,慢慢走着,冬日风冽,路上行人并不多。
她摸了摸脸颊,泪痕都被chuīgān。
只是漫无目的走着,心里空dàng,无暇去想那些伤心事。
电话在响,方渡青装作听不见,数着脚下的步子。
几分钟后,电话还没停,方渡青也有些恼,接了起来,“什么事?”
“怎么,不打算去上课了?”
时遇殊的声音轻缓,好像只是随口问她。
只是方渡青听出来,他心qíng不甚好,和那天在医院停车场一样,轻言细语,却不乏锐利。
“我……”
方渡青一惊,看了下时间。
开学已经一天了。
大概是老师找人不到,直接将电话打到了监护人那里。
“我目前,是没有这个打算。”
仗着两人隔着电一通话,方渡青停下脚步,整理了下心头乱糟糟的想法,所有都指向一个方向——她不能眼睁睁看方叶岚回去。
“行。”
没成想,时遇殊倒是慡快答应了。
方渡青张了张嘴,突然有点难过。这人是不是……真的不打算管她了。
“你不读书,就回NFSA的观察室蹲着去。反正那里也有吃有喝。”
“……”
听见小姑娘没话说了,时遇殊终于出了口气,他瞥眼对面墙上钟表的时间,“差不多收拾下就回去了,明天去学校。”
“我……”
“今晚回家看不见你,我就去医院捉你。”
男人言简意赅,难得一见的qiáng势,堵住了方渡青所有话。她眼一热,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话。
这仿佛是个无穷无尽的食物链,时遇殊咬定她不想回到过去,她却咬死了方叶岚不想让他独自赶赴险境。
谁手里又有解决的锁匙呢?
开了门,时遇殊先闻见一阵饭菜香气。
人就松了下来,靠在墙上拖鞋。说实在的,他还真的不敢保证这个小祖宗会乖乖回来。
片刻后,方渡青端了两碗米饭出来,看见时遇殊,讪讪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啊……”
腔调和语气都糯糯的,像个小媳妇。
时遇殊笑了声,用鼻音作答,自顾自去洗手。
然而他去的是厨房——
还在捯饬蛋汤的方渡青猛然被挤到一边去,还被时遇殊蹭了点水在脸上。
扬声,“你gān嘛?”
“洗手吃饭啊。”
理亏的人话少,方渡青瞪了他一眼,将人赶出去,专心致志烧好一碗汤,盛了出去。
四菜一汤,两碗饭,饭里还夹有五谷。
许久没好好吃家常菜的时遇殊食指大动,也没怎么顾得上和方渡青说话,她下午偷吃了零食,不怎么饿,就乘着这个档口打量时遇殊。
头发黑如墨,一直都维持着那个挺有jīng神的长度,眼睛十分好看,伸手似乎就能从里面捞出几颗星辰,眉目深邃,只是脸颊瘦了些,饿狠了吃饭也颇具观赏xing。
方渡青想到了方叶岚那句反问。
这么好一个男人摆在面前,她还有什么想法呢?
除开他比她大十岁、xing格外貌家世都算上乘这两点,最珍贵的其实算一颗真心。
时遇殊对她,真的很好。
“发什么呆?”
被人敲了敲碗,方渡青吸了吸鼻子,夹了点菜默默咀嚼吗,在她犹豫的这几分钟,时遇殊已吃完了饭。
“我吃不下了。”
gān脆放下碗筷,扫了眼餐桌,也不算làng费,被两人吃得七七八八,出大头力气的还是时遇殊——这是饿了多久?
自认为厨艺不算上乘到这个地步,只能归结于时遇殊连日奔波的辛劳。
“行,你先坐会,泡两杯茶,我去洗碗,出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起身利落挽起了衣袖,露出一截线条好看的手臂。
“哎,等下。”
走到他身边,方渡青低头为他摘了表,才微仰头道,“去吧。”
沉吟了片刻,时遇殊开口,“其实,那个表……是防水的……”
方渡青扬手轻飘飘打在了他手臂上,大眼睛瞪了他一下,才乖乖去找茶叶。
时遇殊洗碗的速度比方渡青快不少,出来时,她正惬意地盘腿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搁了两杯水,一杯泡着茶叶,一杯沉了几片柠檬,cha着降温吸管。
见时遇殊去拿茶杯,她提醒,“烫。”
“哦?”
转手拿起了她的那杯,就着吸管喝了大半杯,时遇殊才舒畅许多,在她旁边坐下。
“你……”
出了个声,方渡青别过头,半张脸都烧红。
时遇殊看了眼黑漆漆的电视屏幕,“我还以为你坐这看电视,怎么不开?”
“安静的环境有利于思考。”
“那你思考出什么了?说说看?”
两人距离极其近,方渡青想了想,往左挪了点,才支着头看他,“先让我问你个问题?”
“说吧。”
时遇殊靠在沙发上,手背上还有几点水珠。
“你……是不是……”
“是。”
“我还没说呢!”
她拔高了点声,人不自觉就倾了过来,时遇殊摸了摸下巴,笑了笑,“那你说。”
黑亮的眼直视着她,方渡青反而问不出口,顾左而言他。
对她来说,只身一人,能依靠的只有时遇殊,而她不愿再不清不楚承他的照顾,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的名分盖个戳。
而这一番承认,无疑是方渡青无法开口的事。
从察觉到时遇殊对她的感qíng起,她心里就没平静过,一半是动摇,一半是惭愧。
如今这天平快端不稳了。
方渡青终于承认,她也许是命中注定要遇见这么一个人,让她知晓自己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大树,能为谁遮风挡雨到永远。
“时遇殊,你……”
“我怎么了?”
“我……”
52书库推荐浏览: 洛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