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嘴里所说的阿逍,正是他二弟方逍,早年也跟着他一起出海当行商的,谁知他那回所搭的船遇上海盗,船上的人虽没事,货物却尽被抢净,待得回转,又碰上家里一个老伙计收错了一批次货,一下子左支右拙,自然是求上方达家。
方达当时出海未归,董氏狠狠心作了主,把家里剩下的银子拿出来与方逍还了追得急的债。因方逍家里还常有人上门讨债,董氏只得把方逍的婆娘和儿子接到自己家里,跟方逍说待方达回来才作道理。
方逍焦头烂额了半个月,见方达迟迟未归,没奈何只得把商铺和宅子卖掉还清债务。当时正好有一位从京城里来此地购买一些猎户手中皮子的大掌柜,从方逍手中购买了几张好皮子,jiāo谈之下,得知方逍的境遇,便道:“我们东家新开了一家皮货铺,正要请一位十分懂得皮货的副掌柜站柜前看货色,你若是愿意,倒不妨带了老婆儿子同我一起上京。”
方逍当时正在走投无路,听得这位掌柜所说的东家,却是闻名已久的一位大商家,再一听所给的酬劳并不低,还有一所大宅院,隔开了一幢幢小院落,专门给他们这些有家属的掌柜和伙计等住着,立马心动。回去跟婆娘商量了,过得几日就带了婆娘和儿子跟那位掌柜上京了。方逍尽心助着东家打理皮货铺,熬了几年,终是被东家信任,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这阵子便寄了信回来与方达说自己的现况。
再说董氏前几日之所以恼了方达,却是方达两晚没回家,她听得是集了几个行商到摘月楼喝花酒去,却不知道他是为了方逍之事正拜托几个行商打探如今在京城里住着的行商们的qíng况。待得方达第三日回家,自然吃了董氏一个闭门羹,后来虽是开了大门,董氏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自锁了房门,他只得睡书房去。昨日,他候着董氏气消了些,正待说这件事,却刚好是贵姐儿拜gān娘的吉日,一时要接待巧娘和郑明发等,也没机会说。于是,他们两个因种种原因而空旷了几日,昨晚上才会发出那么大的异响,让贵姐儿听的小心肝乱跳。
董氏听了方达的话,白了他一眼说:“既是为着二叔的事才上的摘月楼,有什么不好说的?你道我不知道,你们借着谈事qíng到那些个地方去,就算没有真个作了入室之宾,双手又哪会空闲着,双眼也自然是瞧尽了chūn光。你既是得了甜头,在别人那里吃的饱饱的,回来自然是宿往书房去,不肖和我解释的。”
方达拿眼觑董氏,似笑非笑说:“我在别人那里调动了全身的火,可是一直忍着,至昨晚才泄在你身上的,你可莫冤枉我!”
董氏啐了他一口,见贵姐儿憋着一张脸,似是忍着尿的样子,慌忙抱了到里面去把尿。
其实贵姐儿是听得他两个话话儿童不宜,一张脸才古怪起来的,一边按着自己的小心肝,一边暗暗叹气:天咧,我什么时候长大呀?起码这些人不会在我跟前说这些话。
方达跟了友人们到摘月楼去,又哪会清清白白走出来。只是这回的姑娘特别的妖艳,因此跟着友人在摘月楼连宿了两晚,打破了从前至多只宿一晚的规例,因此心中有一些愧意,见董氏生气,一时又怕言多必失,便忍住想等董氏消气些再作解释,到那时她也不会追问的太详细。
董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些男人们到了那些个地方,除了不能的,哪个会如君子一般守着规矩。只是男人要应酬做事等等,少不得逢场作戏,自己若是不能够睁一眼闭一眼,这个家早散了。好在方达多年来也恪守一些规矩,并不太过份,人前人后也很给她面子,相较于其它稍稍有些头脸的男子,方达的行为已算是十分难得了。
董氏抱贵姐儿把完尿出来,也不yù再深究方达的事自寻烦恼,转问起方逍在京里的qíng况。方达见董氏不细问宿在摘月楼里那两晚的事,悄悄松一口气,笑道:“阿逍他们到京里时,只有一个儿子,如今新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了。女儿却是新纳的婆姨生的。”
京里果然是一个大染缸,二叔这才去几年,又是做的人家掌柜,自己并不是东家,这便纳上妾侍了!董氏一听方达的话,狠是吃了一惊,脱口说:“二叔本不是京里人氏,又不过帮着东家打理铺子而已,却是哪家愿意把女儿嫁与他作妾?”
“据闻他新纳的婆姨,本是东家身边最得宠的一个姨太太的丫头,那回东家带了姨太太和那个丫头到皮货铺去挑皮货,那姨太太不知道跟东家说了什么,后来就叫了阿逍到跟前去,把姨太太那个丫头给了阿逍作小的。阿逍一者觉得这是东家信任自己,给自己的赏赐,二者见那丫头貌美,自然就接受了。”方达说起这件事,却冷笑一声道:“这自然是东家那姨太太见阿逍经管着皮货铺,想要结纳他,因此才把自己身边的美貌丫头与了他作小的。将来若是有什么,怕那个丫头不会跑她那儿去报告?阿逍若是有什么把柄被拿捏住,就得听那姨太太吩咐了。这事儿我门儿清,已是写了密信细细的嘱了二弟妹,叫她好生看着那婆姨,莫要闹出什么事来。”
“我就说呢,姨太太是那么容易纳的?不过打人家一份工,就呼奴喊婢,三妻四妾起来,那正经主子又该是怎生排场?”董氏不以为然,正待再说,见自己几个儿子相继从铺里和学堂回来了,便止了话,吩咐婆子开出饭来。
小胖子休想
吃饭时,方达几个儿子边吃边侧头看董氏喂贵姐儿,都笑嘻嘻说:“别人家一岁的娃都会自己挥舞汤匙吃饭了,怎么贵姐儿还要喂的?”
贵姐儿就着董氏手里又吃下熬得浓香的jī汤粥,并不理会方文信等几个的打趣,态度极是悠闲。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不好好享受,自己瞎cao劳什么?
董氏见贵姐儿并不来跟她抢汤匙,还是乖乖就着她手里吃,笑了对文信等几个说:“你们一岁左右的时候,不会自己拿汤匙吃饭时,就硬要抢了自己吃,糊的满身满脸方才甘愿。到了自己会稳稳拿汤匙吃时,偏不肯自己吃,一到吃饭时间就叫嚣着要大人喂,有多别扭就多别扭。现下贵姐儿乖乖的坐着等我喂,吃完饭头脸还是gāngān净净的,这正是她乖巧之处,你们可别说的她不肯给我喂,偏要自己吃,我可不依的。”说的方文信等几个禁了声,只互相眨眨眼,埋头吃自己的饭。
董氏这里见他们几个不再说话,倒笑了说:“正是贵姐儿这般乖巧,容易打理,早上雨哥儿他娘来了,才眼红我有这般一个gān女儿,又说让贵姐儿作她的儿媳妇呢!我哪里会得答应,自然一通太极打了过去,不理她那话,谁知她还咬着不放,说待要自己到贵姐儿家说去呢,把我气的倒仰。后来贵姐儿跟雨哥儿玩着玩着,咬了他一口,又吓的他跌在地下,倒给我出了一口气。”说着一脸笑。
方文信几个素知老娘嘴皮子耍不过董玉婵,几次三番在她那里败下阵来,记恨在心里,只想着那一回能扳回一局,不想这回贵姐儿帮她扳回了面子,令董玉婵带了李甘雨láng狈而去,这心里自然是痛快的。只是说起董玉婵要说贵姐儿当儿媳妇这件事,他几个脸上也带出不愿意来,方文信哼哼道:“咱们帮着费了多少口水才认了贵姐儿当gān妹妹,好不容易拐的贵姐儿来住两天,他李家一上门就想拐了去当儿媳妇,这也太一厢qíng愿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方文信对李家有心结,这也是因为董玉婵大儿子李甘风与他年纪差不多,当时大家同窗,李甘风会读书,得先生夸奖,他不会读书,还被先生罚站,偏李甘风回家还绘声绘色的说与家人听,董玉婵到方家时,就照样学了跟董氏和方达说,使方文信被方达好一阵打,自此后,对李甘风就爱理不理,如今大了,李甘风还在埋头苦读,只思着要考秀才,前途似是一片光明。他方文信却因为读书不成,早早出来跟着爹爹学做生意,如今大家见面,李甘风看不起方文信作了商人,方文信看不起李甘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在靠着父母,只说前途无量,那前途究竟还没真个看得真切,得意什么?因此顺带的对李家的人也存了一股大家走着瞧的味道。这会儿听得李家要说贵姐儿当儿媳妇,不管能不能成,都必定要挡着阻着,不让他们成事。
最小的方文伟听得说董玉婵说道贵姐儿跟李甘雨般配的词语,也撇撇嘴说:“李甘雨那个小胖子,怎么能配得上咱们的贵姐儿,他休想。”
董氏见方文伟也一脸愤慨,一时倒笑了,原来还想着贵姐儿跟他年纪相近,要说给他当媳妇的,谁知两个八字合不上,如今做了妹子,虽还不懂什么,也是下意识维护着的。看来以后谁要是觊觎贵姐儿,得预备着过种种关口,殊是不易。
贵姐儿听得大家讨论的热闹,却一头黑线,大家,我才一岁多,这说的事qíng太早了吧?再说了,这事还有我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哥他们呢,你们也来cha一脚,将来自己要真的看中谁了,那个谁还不得三灾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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