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秀珠这一句话在吕氏心里有没有产生涟漪,童若瑶静静吃了一口茶。
吕氏终于从悲痛中回过神,抬头看着范妈妈嘱托道:“明儿你亲自去看看她住的地方怎么样。”
范妈妈点点头,“奴婢一早就去。”
童若瑶琢磨着,毅然抬起头,“母亲,儿媳也跟着去看看她吧。”
吕氏勉qiáng扯出一抹笑,“还是你有心,也好,你去了他们也有个忌惮。”
童若瑶心里一顿,难道敏惠在婆家已经过得这般糟糕?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吕氏只说了俩句就说不下去,眼眶微红,眸子上起了一层水雾。
余下的不消多说,也能想象出来。她是女孩儿,母亲没了,她的娘家人如何肯给她撑腰?也根本就没人给她撑腰吧。
秀珠任旧垂着头,神色木讷。
屋子里的气氛悲伤而又凝重,一直持续着,晚上吕氏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因怕她忧思过虑,又不吃饭身子受不住,童若瑶和范妈妈连劝了几句,她才又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咽不下去任何食物。
秀珠似乎也没什么胃口,话也不多,吃了饭略坐坐就告退出去,十分落寞的样子。童若瑶接过范妈妈递过来的薄荷水,递到吕氏手里,微笑道:“也不知母亲吃不吃得惯,只儿媳想着,茶水解乏,母亲晚上喝了只怕睡不好,才做主叫范妈妈换了。”
吕氏端起吃了一口,温热的咽下去却觉得凉慡,味道也不错。明白童若瑶怕自己只想伤心事儿,好起来的身子又有不妥,遂笑道:“还不错,以后夏天就吃这个吧。”
童若瑶笑了笑,“儿媳叫小玉她们在院子里种植了一些,现在蚊子越来越多,虽然有纱帘子挡着难免会钻空子飞进来一些。那些熏香固然好用,母亲又不喜欢那些味道。既然母亲喜欢这个味道,明儿就折一些放在屋里,还可以驱蚊的。”
吕氏点点头,脸上渐露倦意,童若瑶瞧着便起身告退。
这一夜吕氏虽然困倦,却久久难以成眠。白玉楼中的顾廷雅同样如此,躺在chuáng上,盯着光线灰暗的上空。敏惠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一边又一边地闪过,她在这个家里日子也算过的拮据,每个月的月钱有一半jiāo给了母亲,她不能随便出门,不能太经常和其他人jiāo往,因为她连打赏的赏钱也拿不出来。
小玉服侍童若瑶躺下,忽地感叹道:“表小姐也实在可怜。”
都说女人要投胎两次,出生一次,出嫁一次。是敏惠天生命薄还天妒红颜?敏惠两次投胎都这么不幸。童若瑶深吸一口气,“与她比起来,我很幸福。”
出生的家里虽然算不得富足,勤勤俭俭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坦,主要是心灵上得到了满足,家庭的温暖,父母、哥哥的疼爱。出嫁后,虽然也遇上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但大体是幸福的。在这个时代,能有几个人有自己这样的幸运?
小玉微微一笑,“二奶奶本来就是有福气的人。”
“命运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不幸和幸福本来就一线之隔,不过,并非是自己不能去争取和选择的。童若绾就是个例子,想到这里,童若瑶突然想到,从二月就说要回来的童若秋,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好了,二奶奶快歇着了吧,别想了,明儿一早要起来。现在天气热了,要出门也该早些才好。”
童若瑶抛开纷纷杂杂的心思,笑道:“你也下去歇着吧。”
小玉点点头,放下chuáng幔,将chuáng头的灯chuī灭,掌着一盏灯出去。
耳边静悄悄的,隔了一会儿才觉着有夏虫鸣叫隐隐约约传来。顾廷煊此去三月余,自从两个月前打发四儿回来一次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儿消息。而童若瑶和huáng氏商议着打发去的人,也没有一点儿消息回来。
童若瑶睁开眼,心里有些烦躁,索xing把被子踢了。只是,即便半夜里凉,那个给她牵被子的人也不会在身边。
隔日一早起来,童若瑶穿了一身颜色深的衣裳,款式也简单大方。小玉准备大展身手要给她梳个漂亮头饰。童若瑶忙制止了,“寻常发即可,别太复杂。”
小玉不免有些失望,童若瑶从镜子里瞧着她的神qíng,微笑道:“我要出门,太过复杂顶着难受。”
如此一说,小玉才释怀,自责地笑道:“是我顾虑不周全。”
顾家富贵不假,只敏惠穿着打扮如此,自己弄得太过,反而增添疏离让敏惠以后不敢来探望吕氏。吕氏对秀珠尚且百般关怀,对敏惠可见一二了。头饰、首饰戴的也不多,和平常在家差别不大,但衣裳的颜色略深,整体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也略略把自己的真实年纪掩盖了几分。
陪吕氏吃了早饭,便紧着过来给老夫人请安,时候早了些,其他人都还没到,老夫人听说童若瑶要去看敏惠,眉头微微蹙了蹙,随即笑道:“也好,都是亲戚。既然要出门,还是早些吧,一会儿日头大了就热。”
童若瑶点点头,老夫人又嘱托道:“身边多带几个人,要出城叫两个机灵的小子也跟着去。”
终究还是不放心,老夫人安排了自己身边两个得力的婆子也跟着去。本来预备的是两辆马车尽够了,出门时却是四辆马车,场面有点儿壮观。
天气也怪,出门的时候,分明瞧着是晴天,出了城天上就布满黑压压的乌云,赶车的婆子停下来,撩开帘子询问,是否继续走。童若瑶看一眼范妈妈,又撩开小帘子看了看天空,“夏天的雨来得急,也去的快,不碍事,继续走吧。”
那婆子十分担忧,见童若瑶坚持,也只得继续赶路。
范妈妈忧心忡忡地,“要不咱就回去吧。”
看得出来,她也很关心敏惠,并不想回去,童若瑶摇摇头道:“已经出了城,现在又没下雨,再说这样的天气才好,不会很热。”
范妈妈也没继续劝,由此却打开话匣子,和童若瑶说起以前的事儿来。因为并不算很远,出了城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范妈妈也没说多少,但起码让童若瑶了解了一些敏惠的身世。
恍然间,童若瑶觉得,围绕着顾家的人似乎都很不幸。顾家一共三房,这三房人除了二房,另外两房说起来都很悲催。大房如此,吕氏如此,连敏惠也如此,真正应了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
一座拥有五六间屋子的小院,坐落在绿幽幽的田地边缘,一条宽阔的泥巴路从门前穿过,弯弯曲曲连接着另外三户人家。皆是这样格局的小院,外面有高高的围墙,相邻甚远,并非比邻而居。童若瑶遂明白,这里应该不是村庄,而是管理这些良田的佃农。
童若瑶眉头微蹙,范妈妈收回惊愕的目光,随即朝后面的婆子吩咐道:“先去瞧瞧。”
那婆子忙忙地去了,范妈妈转身朝童若瑶道:“二奶奶先别下来。”
童若瑶点点头,心里明白范妈妈是叫那婆子去找谁了,好让该回避的人回避,毕竟自己是女眷。
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几辆华贵的马车,本来就是稀罕事儿。虽然大片良田都是上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但哪家会无缘无故跑来郊外?邱婆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牙签正在剔牙齿上的东西,羡慕地望着远处停靠的马车。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顿时气得跳脚,朝着左边第三间的窗户大骂:“鬼嚎什么?你老子娘还没死呢,一大早的就嚎得这样晦气。我们这个家如此,都是你们这一对扫把星母女给害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晦气,怎么买了你这样的儿媳妇,整日哭丧着脸,好像是我们家欠了你什么,也难怪年生不想看见你们……”
敏惠正在屋里红着晴儿,听得这话,眼眶不禁红了。只忍着低声劝晴儿别哭,晴儿却越哭越伤心,红着眼眶说她的花花不见了。她说的花花是昨儿童若瑶给她的荷包,昨儿回来她早早睡了,谁知邱婆子带着小梅进来……
“娘亲……晴儿要花花……”
晴儿眼眶红彤彤的,仰着脸吸吸鼻子,伤心地看着母亲。敏惠心里一痛,qiáng作笑颜道:“晴儿别哭,一会儿娘出门给你摘路边的花花。”
“不要,不要,我要表舅妈给的花花……”
窗外邱婆子的话越来越难听,突然戛然而止,只听得一阵“戛戛”的敲门声。邱婆子任旧坐在门槛上,大骂道:“耳朵聋了不听使唤了?没听到敲门声,也不去开门,莫非等着我这个老婆子去开门?”
敏惠闻言安顿晴儿几句,忙忙地出去,晴儿在炕上,看着母亲出去心里一急,翻身要跟着去,竟从炕头上摔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敏惠已经走到门外,听见屋里的响动,又折身回来,见晴儿疼的卷缩成一团,邱婆子又跟在身后大骂:“怎么不摔死一了百了?倒也gāngān净净,省的整日里听着那晦气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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